他想有人陪伴,于是他拼命的發光,發熱,把自己燃燒成一個大火球,把光芒灑向無盡的虛空,可是那光芒經過一千年、一萬年的擴散之後,所到之處依舊是無盡的虛空,沒有遇到一顆其他的星星作伴。他就像宇宙中的唯一一般,徒勞的,拼命的,想要達到一個彼岸,但無盡的死寂的宇宙如同一座無窮大的監牢,把它牢牢得困在原地,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動彈分毫,隻能徒勞又可悲的的獨自發光、發熱。
“铛……铛……铛……铛……”
部落的集合鍾緩慢的響起,把唐歌從恐怖的夢境中拯救出來。恨恨的推開壓在他身上的亞當,吐出嘴裏的虎毛,活動活動酸麻的手腳之後,唐歌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真他媽的……”
這個夢他很不喜歡。雖然他幾乎天天做夢,可像這種恐怖的夢境卻很少,尤其是夢境中的孤獨感和無力感,簡直是他剛到原始社會時的心态體現,這讓他越發的氣急敗壞起來。
狠狠的踢了一腳“罪魁禍首”亞當,唐歌再次狠狠的罵了一句:“真他媽的……”
鍾聲響起,代表着儀式即将開始,族人們都要趕緊去聖火廣場集合,參加聖火遷徙大典。
“這或許是半坡豚最後一次響起鍾聲了……”匆忙洗漱的唐歌莫名其妙的想到。
身爲少巫,參與祭奠必然要穿正裝,套上鑲滿零碎的古怪獸皮裝,在臉上塗上花花綠綠的油彩,急匆匆的趕到聖火廣場時,唐歌發現不論男女老幼,幾乎所有的族人都已經到了。
如同遲到的學生一般,唐歌低着頭跑到聖火祭壇前,找到自己的位置,乖乖的跪下來,一邊打量着四周,一邊等着儀式開始。
胖巫的巫師套裝和唐歌的差不多,一樣是鑲滿各種意義不明的零碎物件得獸皮裝,臉上塗抹着花花綠綠的油彩,隻不過她頭上多了一頂裝飾着羽毛、獸骨和玉石的巫師冠,手裏還有一根象征着至高權力的巫仗,而原本應該懸挂在腰間的皮鼓,卻擺放在唐歌的面前。
通過胖巫“苦口婆心”,“嘔心瀝血”的教導,唐歌終于能在盛大祭典上擔任巫祝鼓手的工作了,但他會的鼓點隻有一首,所以也隻能在最盛大的祭典上充充數。
出乎意料的,胖巫對唐歌的遲到行爲并沒有表達任何的不滿,對唐歌臉上胡亂塗抹,沒有任何意義的油彩也沒發表任何意見,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唐歌之後,就持着巫仗,繼續在聖火祭壇前靜靜的等待。
聖火祭壇位于聖火廣場中間的一座石台上,而聖火,則在祭壇上的千斤巨鼎裏熊熊燃燒。說是鼎,其實在唐歌看來,不如說是一個大火爐,畢竟,鼎本身是煮飯的東西,誰家的鼎也不會在下面開上幾個透氣扒灰用的通風孔。
族人們全都身穿祭祀服,也就是黑色束額和黑色功夫衫,外罩白色長衫,束額上紋鮮紅的火焰圖騰,長衫和功夫衫的心口以及背後同樣繡着大紅火焰圖騰,在聖火祭壇前黑壓壓的跪了一片,無論男女老幼,皆沉默不語,這樣的場合連熊孩子們都不敢胡鬧,隻能老老實實的跪着等待鍾聲的停止。
敲鍾的是守夜人老六。唐歌看樣子是最後一個到達聖火廣場的,可鍾聲依舊不緊不慢的響起。唐歌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精神頭十足的守夜人,不知道他這徒勞的舉動有什麽意義。
人都到齊了,你還不停的敲,到底想要召喚什麽?
鍾聲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老六才停了手,施施然的來到最靠近聖火祭壇的地方,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看到胖巫點頭示意,唐歌敲起節奏簡單的巫祝鼓點,族人們立刻畢恭畢敬得匍匐在地,等候着胖巫舉行聖火遷徙儀式。
随着節奏頗爲單調的鼓點,胖巫一臉肅穆的跳起奇怪的巫舞,嘴裏哼唱着誰也聽不懂的腔調,時而神情激昂,時而默默祝禱。
唐歌對胖巫這一套很是不屑,在他看來,所謂的巫術就是裝神弄鬼,糊弄人的玩意。而胖巫裝神弄鬼到自己都信了,也算是夠敬業愛崗得。
大熱的天,又守着一個大火爐,身上還穿着厚厚的獸皮,唐歌隻覺得自己一身又一身的出汗,又被熊熊燃燒的火爐一遍又一遍的烤幹,簡直就是活受罪一樣。但即便他再膽大妄爲,也不敢在這樣的祭典上搗蛋,隻能強自忍耐,認認真真的敲着鼓點,盼望着儀式趕快結束。
許久之後,同樣滿身透汗的胖巫終于停了自己的巫步,從火爐中,引燃一點火種,将聖火容器點燃。
聖火的容器很簡單,是如同竹筒一般的圓柱形,上面開着一個四方小孔,下面還有非常小的透氣孔,裏面放着引火物,可以看到一簇火苗在裏面跳躍,圓柱形的上端有把手可以提着。隻不過從中州引來火種時,用的是陶器,現在則變成了銅器。
“儀式已成!聖祖萬安!”胖巫舉着火種,扯着喉嚨大喊。
“聖祖萬安!”族人們也同樣扯着喉嚨大喊,一百多号子人的吼聲,震的唐歌耳朵嗡嗡響。
鼓聲終于可以停了,總算是被解放的唐歌掏了掏耳朵,以最快的速度閃到一邊,看着族人們開始四處忙活。
部落的物資早就完成了轉移,而族人們簡單的行李也早就打點好了,各自回家一拎,就能上路,可謂是輕便簡單。除了聖火火種需要注意之外,路上唯一笨重的東西,就是聖火祭壇上的千斤大鼎了。
原本,胖巫想要在聖火城的祭壇裏,安放一尊新的大鼎,或者說火爐,但唐歌沒同意。半坡豚截肢目前爲止,一共就做了兩件大鼎,一件送到了中州炎族,同樣作爲安置聖火用,另一件就是半坡豚目前所用的。單這兩尊光溜溜很少裝飾的大鼎,就不知道費了工匠們多少心血,試驗了多少次才總算制作出來。胖巫所要求的那種有着繁複花紋和造型的,想要做出來,更是難如登天。
所以說,鼎是國之重器一點都不爲過。半坡豚的鼎隻需要雕模和簡單的裝飾,就能建模澆灌,而那些上輩子見識過的子午鼎、四羊方尊之類的,要花上舉國之力才能建造,可以說是一點都不誇張。
“勞民傷财!”和“以後再說!”這是唐歌對胖巫要求的批判。出奇的,胖巫沒有反駁唐歌,反倒是同意了繼續使用這尊聖火鼎的意見。
聖火鼎不分晝夜不停燃燒,溫度自然是極高的。唐歌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部落的族人們毫不猶豫的将鼎裏得火焰撲滅,然後将燃燒物掏個一幹二淨,仿佛分離出一株聖火之後,鼎裏的火焰就不再神聖一般。
滅了火之後,還要等青銅鼎徹底降溫,才能将其挪到早就準備好的馬車上。這一路可不都是坦途,大部分路途馬車也無法拉着青銅鼎通過,所以到時候就隻能肩扛手擡的,憑人力把青銅鼎運過這些地段,好在族人們力氣都大,隻需幾個人合力,就能把青銅鼎輕松的擡起來。
遷徙路上,胖巫舉着火種,走在最前方,族人們扛着象征意義的包裹,排成一條長龍,叽叽喳喳的跟在後面,不時的有高興的大笑聲,和孩子的哭鬧聲遠遠傳開,驚起荒原上的鳥獸一片。
唐歌依舊穿着巫師裝,苦逼的跟在胖巫身後。胖巫說整個遷徙都是一種儀式般的存在,所以他想偷懶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其他熊孩子經過哭鬧之後,得意洋洋的爬上騎兵隊的高頭大馬,唐歌不爽的腹诽道:“肯定是這個肥婆在報複我!”
路途遙遠,遷徙的隊伍行動緩慢,當天無法到達聖火城,隻能在荒原上過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時分,經過馬不停蹄的長途跋涉,遷徙的目的地聖火城,終于到了。
即便已經經過兩天的跋涉,唐歌的心情依舊激動異常。終于!終于啊!終于完成了遷徙,隻要聖火安置完畢,自己就真正意義上的完成了夢想!
族人們從聖火城東面來,卻特意繞了個大彎子,從高高的城門樓下進入聖火城。此時,城門樓外,奴隸們黑壓壓的跪伏一地,靜靜的等候着主人們的到來。雖然沒有開始建設城牆,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城門聳立在那裏,但卻如同分界線一般,沒有一個奴隸膽敢出現在城門後方。
城門之後是半坡豚族人所在,是主人們生活的地方,不經過允許奴隸們不許進入。即便城市是他們一磚一瓦建設起來得也不行!城牆雖然不存在,但早已牢牢的聳立在他們心中。因爲膽敢私自越過城牆的奴隸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族人們目不斜視的直入城中,沿着纖塵不染的青石闆路直奔城市中心的聖火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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