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遠來的客人們一進房間就被驚呆了。精美的家具,柔軟的床鋪,獨立的衛生間和沐浴室,以及随處可見的青銅用具,深深地刺激着他們的眼球。許多他們聞所未聞的東西讓他們大開眼界的同時,也終于知道了自己這些偏遠親戚們的底蘊:那就是富!簡直太富了!
這種富裕不僅僅是體現在那些奢華的用具上,更多的,是體現在那些讓人異常方便和享受的器物上。例如解開繩索就有冷水和熱水流出的獸皮管,輕輕一拉繩索就能招來服務員的鈴铛,洗浴間裏随手就能拿到的毛巾和浴袍,可以挂衣服的挂鈎衣撐衣架,桌上豐富的零食,以及專門丢垃圾的垃圾桶等等等等。
這些遠來的客人原本有些輕視半坡豚的同族,可當他們踏上房間裏柔軟的獸皮地毯時,立刻對半坡豚的人刮目相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富裕到拿獸皮鋪地的地步。當他們手足無措,不知道房間裏各種器物如何使用,俊美年輕的服務員大大方方,滔滔不絕的爲他們講解各種物品的用途時,他們發現,原來以前自以爲過得不錯的日子,比起這些偏遠地區的親戚來,竟然差遠了。不說别的,單是衣櫃裏的那些睡衣和便服,就比他們身上的衣服好太多了。這一項項新奇方便的事物,恐怕連中州最有權利的那些大巫師,大酋長們,也不曾享受過吧!
弄明白房間裏的一切器物之後,不約而同的,所有人都選擇先在大木桶裏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然後,再用皂莢做的香皂把渾身抹上一遍,沖洗一番後,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清爽,最後往柔軟的大床上一躺,趕路的疲憊立刻一掃而空。
當别人都在愉快的享受賓館的一切時,姜離的臉色卻很難看,他發現自己太過小瞧半坡豚了。
大嘴老黑這孫子,在炎族聯盟時,拼命的裝窮,裝可憐,一邊四處散發貴重的金器琉璃器,一邊跟人哭訴自己的部落因爲沒有圖騰,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怎麽樣被人鄙視,卻連還嘴都沒有一點底氣,搞得大家一緻都以爲半坡豚因爲沒有先祖的庇護,過得非常凄慘,急需要聯盟的人前來救助一般。
而且,隊伍裏不少的人,包括姜離也确實是這樣認爲的,也正是因爲如此,聯盟才會派出一百精壯戰士,來幫半坡豚度過難關,順便,看看能不能謀奪金器和琉璃的秘密。
當姜離踏進半坡豚的那一刻,他就覺出不對了,直到此刻,他才确定,自己上當受騙了!半坡豚根本就沒有大嘴老黑說的那麽慘!也許因爲沒有圖騰,他們會覺得沒有依靠,但絕不至于到大嘴說的,處處受人鄙視的程度!他姜離可不瞎,不說這滿屋子精美的金器,奢華的用具,單就是那些被稱作服務員的侍女,本身卻隻是奴隸的小姑娘們,滿臉禮貌卻自信的笑容,就不是一般的部落裏能看到的。
泡了個熱水澡之後,姜離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仔細的思索着自己這一趟是不是來錯了?聯盟同意讓半坡豚回歸的決定,是不是也太過倉促了?表面上看,給予半坡豚聖火火種對于聯盟來說,一點損失都沒有,還白得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但從長遠看來,把如此富強的一個部落拉進聯盟裏,是福是禍還真不好說。
姜離東想西想,一直到服務員來請他赴宴時,也沒想出個一二三來,隻能決定先看看再說了。
因爲參加晚宴的人太多,沒地方容得下,所以就在聖火祭壇前臨時搭建了一個巨大的棚子,雖說是在戶外,但照樣獸皮鋪地,桌明幾淨,一點都不馬虎。
爲了這頓晚宴,食堂裏的幾個廚師可是忙壞了。中州祖地來了百十号人,這些人是每個都要入席的,決不能冷落了一個。而且宴席上也不可能隻有客人,主人也是要做陪的,于是,又多了幾十個族人,這就一百多個了。
一百多人的宴席,做流水席的話倒也不麻煩,可這次宴會意義重大,首先是迎回聖火,重歸圖騰這件大喜事,肯定是要大肆慶祝一番的,其次,中州祖地來的人,也算是遠親了,畢竟大家可都是出自同一血脈的。招待多年不見的遠親,自然也不能馬虎,更不能掉份,于情于理,這次的宴會都要按最高規格來辦。
最高規格的宴會,是一人一幾的那種,每上一道菜,都是客人獨自享用。喜歡的留下,不喜歡的撤走,可謂高端大氣上檔次之極。按每人最少十二道菜的标準規定來算,一百多人,那可是一千多道菜!隻靠那幾個廚子的話,就算把他們累吐血,也别想做出來,隻能臨時調派人手來幫忙。
于是擇菜的,宰魚殺雞的,燒水熱油的,端盤子傳菜的,林林總總的竟動用的三百來人!也得虧半坡豚如今家大業大的,否的的話,這場宴會還真辦不下來。當然,如此多的客人,一人一個服務員就别想了,隻能挑幾十個口才好會辦事的族人分散在客人中間,讓這些族人們兼陪客、服務、解說爲一身,務必把每個客人都招呼好了。
姜離自從得知這場宴會的細節之後,臉色就一直很難看。雖然他在中州,但荒原上豪奢的富貴宴得名頭他還是聽過的。那些遠行商隊,曾經在中州把這種宴會誇的天花亂墜,宴會上各種各樣的規矩,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酒美食,以及美豔絕倫的歌舞,一直被人傳頌的津津樂道,甚至還有不少人仿制傳說中那場宴會上的菜肴。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大名鼎鼎的富貴宴,竟然出自半坡豚!
“是了,也隻有半坡豚,才有這樣的手筆。”姜離在心中苦笑。
姜離到場之後,服務員便将他引領到他的座位上。姜離的座位在胖巫之下的第三席,首席和二席分别是少雷和唐歌,三席四席才是他姜離和青山。這樣的安排下,姜離和少雷是并排而坐,正對着唐歌和青山。大嘴老黑雖然有功在身,但座位卻要排在這些人的下面。
這樣的安排,就是規矩所在。什麽身份,坐什麽位置,作爲客人雖有優待,但依舊不得逾矩。
從首席到第十席,隻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有資格坐,待遇自然也和其他的座位不同。雖然大家吃喝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但前十席用的餐具卻更加精美。就拿酒杯來說,前十席用的都是各具特色,雕琢的美輪美奂的犀角杯,其他席位上則是統一的銅爵,而且,前十席每席都配有一個單獨的侍女,其他的則是五個席位共用一個侍女。
這就是實打實的特權,是身份的體現。不過還别說,這些原始人們還就吃這一套。就連标榜人人平等的半坡豚,也沒人覺得這樣安排有什麽不妥。
姜離剛坐定,就有侍女接過他的外套,整理的平平整整的,挂在席位後面的衣架上。姜離對這身半坡豚出品的漢服非常的愛惜,可就連他自己也未曾把這件衣服收拾的如此熨帖過。而當服務員把一塊雪白的上等絲綢制成的餐巾鋪在他腿上時,饒是見多識廣的姜離,也有了一絲心痛的感覺。再看面前一整套大紅色的施釉餐具,姜離暗自琢磨着,單是這套餐具拿到中州,輕輕松松就能換十幾個壯年勞力,如果中州的那些族人們知道半坡豚是這等的做派,還會不會把他們當成急需聯盟支持的窮親戚?
姜離坐定後,四處打量一番。此時來參加宴會的人已經不少,一百多個席位幾乎全坐滿了,胖巫和少雷還沒到,但半坡豚的少巫唐歌卻已經就座,正一臉苦惱的揪着頭發,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很難解的問題。
這個叫唐歌的少巫,大嘴老黑很少提及,偶爾說起,輕蔑的語氣中也透露着這家夥在部落中的地位無足輕重的意思,可姜離從他那我行我素,對周圍的人事不聞不問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這個少年在部落中的地位絕不一般。而且,他還在這個少年身上感覺到一股發自骨子裏的優越感。
唐歌身邊的青山見姜離望過來,禮貌的點點頭,姜離也回以微笑。這個叫青山的姜離同樣沒聽說過。按理說,半坡豚做主的,因該是虎爺、鼠爺、五叔、六叔、七叔他們,可現如今,當初離開聯盟的那些成名人物卻一個都看不到,想必是在這些年裏,一個個的都去世了。但這個叫青山的,能從他們後人中奪得酋長的位子,想必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