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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遲來的送别


看着原本已是癌症晚期的鄭歡痊愈,成功逃脫死神,全家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一幕,看着他們相互擁抱、凝視和撫摸和相互安慰、訴說的熱烈而感人的情景,李律中淚流滿面。明天就是清明節,每逢這個日子和媽媽的忌日,他都無比思念媽媽。

想起在那一天來臨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李律中和姐姐以及父親去醫院探望媽媽,走的時候媽媽一反常态,掙紮着拖着病體走了那麽遠,從醫院最深處的病房一直走到中醫院的大門邊送别家人。大家一邊走一邊回頭望。走出了很遠了,要拐彎了,路旁的樹将要擋住看不到醫院大門了,仍看到的那個招手的身影,大家拼命招手,而這個在長坡上醫院大門旁媽媽的身影。就成了李律中生命和靈魂中的永恒記憶。

在李律中以後30多年的生命裏,這一幕情景被反複回憶重播,伴随着淚花,銘刻在心靈。如果沒有那深情相送的背影,生命和親情該有多麽的蒼白和單薄!事關重大,親愛厚重!如果不是愛得深入骨髓,如果不是心底有最深的牽挂與不舍,不會在冥冥中有預感彼此即将分離,不會有幼子的日夜的痛苦思慮,不會有母親逝去前的自然遠送,溫馨訣别!

母親是1984年4月27日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去世的,那個時間10歲的李律中在學校裏上課,媽媽在十幾公裏外縣城的中醫院的病房裏,大姐一個人在病房裏陪伴。李律中在以後的三十多年的日子裏經常遺憾自己沒有在最後一刻陪伴在母親身邊。李律中欠媽媽一個送别。李律中所欠的又何止一個送别!每念于此李律中不禁痛哭哽咽。

鄭歡一家人歡聚的情景刺激使得他忘記了不穿越到2015年2月16日這個日子之間的禁忌。在情不自禁李律中穿越到母親去世前那個中午。他要來送母親最後一程,即使隔了千山萬水,悠長歲月,李律中要回到這個萦繞心底多年的病房裏,他要送别媽媽!

從醫院從大門到媽媽的病房要走過一個長長的陡坡,一直走到醫院最深處,到坡頂最後一排平房才能到達媽媽的病房。想起當年媽媽送别家人以後,一個人拖着病軀體,幾步一歇息,在心髒缺氧的情況下艱難而孤獨地爬上這麽長的坡,李律中的淚又奔湧而出,不可遏制地痛哭起來。在引力波空間裏靈魂狀态下他沒有淚水沒有聲音,無聲無淚的痛哭悲恸。

走走停停,李律中就這樣在哭泣中走到媽媽的病房前,站在門口李律中的抽泣停止,整理了一下思緒,他試圖笑一下,可是這時旁邊病房傳來收音機報時的聲音:“北京時間13點整”李律中的淚又來了,這是李律中三十多年來銘刻在心底的時刻。

痛哭半分鍾後,李律中終于腦子輕靈了起來。穿過房門走進病房,終于看到了,闊别了31年的,媽媽的臉。那樣瘦瘦的臉因爲缺氧而發青,那熟悉的從兒時就關切凝視自己的媽媽得眼睛此刻卻正緊閉着,17歲的大姐害怕而擔憂地坐在床前。

李律中想起聽大姐說過,媽媽那天下午臨終說胡話:“二妹來接我了,她坐着飛機來接我了”,她最給予希望的是二姐,因爲當時二姐學習成績好,作文寫得很棒。最後的的時刻來到,心髒停止給身體送血,因爲缺氧痛苦媽媽拼命掙紮,把綁紮頭發的橡皮箍都掙掉了。臉色因爲缺氧而變得青黑,大姐無助地喊媽媽喊醫生,醫生來了也沒辦法。

李律中看着媽媽的臉,現在的他年齡已經比媽媽還大,但是在媽媽面前他仍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十歲的孩子,媽媽仍是那溫暖的懷抱,是那高大慈祥的身影。那個永遠提供溫暖和愛的媽媽,現在竟然顯得這麽弱小,在那病痛和死神面前毫無反抗之力。李律中看着媽媽年輕瘦小的臉因爲缺氧而顯得青紫,他忍不住伸手去觸碰。

一瞬間媽媽看到了兒子,是那個十歲孩子的模樣:“瑞寶”媽媽叫到。“媽媽!”無論李律中在門口和病床前做了多少穩定情緒的準備,在李律中通過引力空間幻化的結界裏,他仍抑制不了翻湧的淚水。“不哭”媽媽伸手把李律中攬到懷裏,伸手揩李律中臉上的淚水。“媽媽要走了,你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哦”李律中覺察這時時間已經走到1點20分。

“不!媽媽,等等”李律中開始幻化出結界來展現他的成長,他小學畢業,在縣中讀初中,暑假他和二姐、三姐邊說笑邊打工掙錢,他努力讀書(略去了初中調皮搗蛋沒考上高中這一段)每天早起跑步,每晚早睡,每天洗冷水澡每天寫日記。

初中和高中遇到爛仔欺負自己,李律中打得爛仔抱着頭蹲在地上喊救命!中考全校第一,高中三年每個學期全校第一,經常在全校大會上受表揚和上台領獎。高考考了全縣第一。讀完大學還考了研究生,畢業留在了北京,娶了媳婦,生了個乖女兒。媳婦攬着李律中喊媽媽,小孫女則過來喊奶奶要奶奶抱,李律中變老成了40歲的模樣。

“好好好,你都長這麽大了!”媽媽看着孫女、兒子和兒媳,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都這麽大了”她喃喃地說。

“是的,剛才你看到的是我的一生,媽媽,我現在是科學家!醫學家!救了很多很多病人,我是從未來坐飛船來看你的”李律中說道。李律中不敢說是靈魂穿越怕吓着母親。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才我什麽都看不見。沒有了太陽,天黑了,好在你們來看我了。你們從北京來的嗎?怎麽不坐飛機?”媽媽還是有點轉不過彎。

這時,李律中聽到大姐開始哭喊媽媽,然後喊醫生,媽媽突然臉色一變,和醫院裏的男孩一樣,她在這時知覺恢複,意識從身體轉移到了靈魂。她看到了17歲的大女兒在哭,看到身邊站着的兒子一家人。看着病床上經過激烈掙紮,已經安靜下來自己的身體。醫生們在徒勞地做着搶救的努力。17歲的女兒看不見自己、兒子的一家人都熱切地看着自己。

“媽媽,你聽我說,我們來自未來,你看過從《大西洋底來的人》的。你現在暫時要去一個地方,我現在力量不夠還不能馬上去那個地方找你,你要自己先去哦”李律中說道。

媽媽這時明白了,她也感覺到遙遠的空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媽媽,你再看看我們,你等下!未來各個時間的我都要來送你,都想你”李律中拉住媽媽的靈魂,将當時那個穿着白色的确良襯衫橙色褲子的10歲的自己、還有11歲12歲13歲……一直到40歲的自己也變幻出來,在媽媽面前站成一排,媽媽逐個擁抱着10歲的李律中,然後是11歲的李律中,然後是13歲的,然後是14歲的,15歲的,然後是16歲、17歲……

每一個擁抱後都是仔細端詳李律中的樣子,生怕看得不夠仔細遺漏什麽。每一個李律中都含着熱淚看着媽媽,好多年以前不知道那一年開始,由于家裏沒有留下哪怕一張照片!即使笃定再過一萬年也能認得媽媽,可媽媽的樣子已在在記憶中模糊,每一個李律中都拼命記住媽媽的樣子。在37歲之前的李律中都是瘦瘦的,結婚之後才迅速發胖。也似乎老得快了。媽媽數了數人數,對最後一個李律中說:“你都41歲了!”

“是啊,媽媽”李律中答道:“這麽多年我一直好想你!”

“媽媽知道的”媽媽對他說:“能看到你長大成人就什麽都好”“這是我的乖兒媳長得好靓,叫什麽名字”媽媽問李律中媳婦,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們趕緊再生一個吧,是男是女都好啊”

“我的孫女好乖啊”媽媽抱孫女親了一口。“奶奶!”女兒的叫聲清脆動聽。

那股力量越來越大,所有的李律中和女兒、媳婦都圍上來緊緊抱住媽媽。裏三層外三層圍着抱成團。那股力量越來越大,終于李律中們被“嘭”地一聲彈開了,媽媽的靈魂飛快地飛向天際。李律中飛快的追了上去。可是媽媽向天際加速度飛遠,越來越快,很快就達到光速、然後超過光速,越過了月球火星飛出了太陽系。李律中根本追不上,他失去了媽媽的蹤影。他立即進入意識狀态,在瞬間感知範圍達到130億公裏以外,但是他絲毫感覺不到媽媽的位置。

恰在此時,在遙遠的太空外某個星球上,一個人指着天空說:“看!流星,多美的流星!

送别是爲了重聚,終有一天李律中要跨過虛空的阻隔,砸破層層枷鎖牢籠,找回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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