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看起來很普通的東瀛風格的獨棟小樓,占地面積不大,外表看來也有些陳舊,顯然要麽是房屋的主人不夠勤快,要麽便是……缺乏修繕房屋的資金。
那麽,會是哪一種呢?
“你确定是這裏麽?”
面對新八的詢問,路人惠顯得很沉默,或者說一路上她似乎都是這個樣子。
唯一能夠讓新八感覺到稍稍有些不同的,是之前的一段路如果不是有新八的拉扯,路人惠的行動意願基本徘徊在負數區域内,可當他們真正靠近這片區域的時候,路人惠卻一反之前好像被拖着的那隻油瓶的态度,角色頃刻間發生變化,新八反而成爲被拖着的那個人。
對于這樣突如其來的轉變,新八倒是沒什麽感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而唯一沒有想到的,或許便是随着眼前這棟有些破敗的小屋出現,讓路人惠的情緒波動前所未有的巨大。
近鄉情怯麽?
對于身邊這個透着焦急卻又猶豫氣息的少女,新八沒打算繼續推下去,他的作用進行到這裏已經足夠,嗯,或許一會還會有點其他作用,不過那都已經不再是他需要多加思考的事情。
正因爲懷揣着這樣的心情,讓他可以安心站在一旁欣賞路人惠臉上難得的糾結表情。
要不是擔心情緒不太穩定的妹紙可能黑化,新八都想用工具将這副表情永久保存下來。
真是可惜了呢。
走到小屋門口,透過圍欄望向後院,與破舊的房屋不同的是,後院裏無論是小樹還是青草,都被修剪得錯落有緻,别有風韻,顯然平日裏沒少打理,證明房屋的主人并非慵懶之人,那麽這棟房屋破敗到如今的程度……
再一次忍不住感慨,穿越這種事情對于有父有母,有家有房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殘酷的事情,難怪那些小說裏都喜歡把主角設定成天煞孤星,若是因爲災禍而死亡倒好,父母隻是傷心一陣子,但至少還有可能會因爲時間的洗滌逐漸走出陰影,可若是一聲不響的失蹤,對父母所帶來的影響和傷痛恐怕遠非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
雖然不介意路人惠在家門口多回憶一會曾經與家人之間的過往經曆,不過新八還是出手按下門鈴,比起路人惠,今天注定要成爲惡人的新八此時的心态大概就是所謂的“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倒不如直接快點一刀解決了事,早死早超生”,反正想來他的形象在對方心裏已經完全定型了吧。
随着門鈴聲響起,路人惠立刻從回憶中驚醒,房門後也傳來一陣慌亂的聲音。
“說起來還沒問過你呢,你是幾歲的時候……呃,‘穿越’的。”
“嗯……大概十歲……吧。”
歪了歪頭,路人惠看起來有些不太确定的模樣。
這也不奇怪,畢竟根據新八的觀察,至少從在忍者學校認識一直到“畢業”,路人惠在這期間并未發生穿越者通常會出現的大病一場,性格大變,突然失憶……這樣變化明顯的事情,所以說就算是穿越,也肯定是進入忍者學校之前的事情。
這樣一來,從穿越到現在怎麽也已經過去七八年的時間,很多記憶變得模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隻有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比如原本居住的家庭住址,還有着較爲清晰的印象。
或許這也是路人惠的父母不願意搬家的緣故吧。
新八這樣想着。
然後,加藤家的房門打開了。
那是一個從面容到身體都非常憔悴的男人,如果不是對那張蒼老的臉還留有些許印象,新八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這個依照藍星時間計算,與上一次見面僅僅相隔不到一個月時間的男人會蒼老到如此地步,簡直就好像是傳說中一夜白頭的伍子胥,渾身上下都透着絕望和頹廢的氣息,生命之火更好似風中殘燭,随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這……這是不是太誇張了啊!
新八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件事,可卻并不影響他身邊少女的行動。
就好像自己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加藤惠推開前庭布滿鏽迹的鐵門,臉上帶着不知什麽時候泛起的溫和的笑容,走在熟悉的,破碎卻幹淨的鵝卵石小路上,慢慢向那個憔悴的男人靠近。
“我回來了。”
聲音依舊那麽平靜,不過音量似乎比平日的習慣少了幾分,讓她的聲音有些飄忽,不過就算如此,也足夠讓對面的男人聽到。
加藤惠身上穿着着新八在學園都市給她買的服裝,素白開領女士襯衣陪白色蕾絲百褶雪紡短裙,頭上還帶着一頂白色貝雷帽——尺寸上倒是沒什麽可以指摘的地方,但這種全身白的服裝品味就很值得商榷。
按照夕日紅的說法,如果加藤惠是一頭銀發的話,大概這身衣服扔到冰雪世界裏根本不需要再做任何僞裝,配合加藤惠那堪稱特技一般的低存在感,什麽人都不可能發現她。
好吧,其實新八覺得就算加藤惠一身黑扔進雪地裏照樣也不會有什麽人注意到她,那不知道是天賦還是詛咒的低存在感實在是如同bug一樣的能力,就算是新八,稍一不注意也有可能讓她從眼皮子底下消失掉。
咳咳,總而言之,有了上一次的教訓,新八至少沒有給加藤惠的父親領回來一個全身赤果的女兒,讓原本就因爲懷疑女兒已經離世而身心受創的父親再遭受到更大的刺激。
雖說從現在的情況看,女兒歸來的這份刺激已經足夠巨大。
加藤父親那不斷顫抖的身體,透射出不可思議情緒的雙眼都能證明新八想法的正确性。
可是,新八想象中,父女二人激情擁抱,淚灑當場,痛叙離别之情的場景并未出現。
“回來就好,去看看你母親,晚飯可能要晚一點。”
年齡,身材,服裝,這些似乎都不能成爲阻撓加藤惠父親認出女兒的障礙,可是哪怕渾身上下散發着激動的感情,可偏偏說出的話語,聲音平淡,簡直就如同對待陌生人一樣。
這樣别扭的感覺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新八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不過隻要撇到身旁似乎早就已經習慣這種對話方式,表現出完全一樣态度的加藤惠,新八臉上忍不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家學淵源這個詞大概就是用來形容這對父女的吧(大霧)。
而就在新八考慮是不是接下來說上一兩句場面話,然後便腳底抹油溜走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被一雙略有點冰涼的小手牽住,猝不及防之下,竟是不得不跟着那雙手的主人邁步前行。
在人家姑娘的父親面前與人家女兒拉拉扯扯,新八明顯感覺到一股名爲“父親の憤怒”的可怕氣息,哪怕發出這股兇狠氣息的人身體虛弱,可似乎并不能動搖他此時堅定的内心。
【送女孩回家突然變成父母見面會怎麽辦,在線等,特急!】
“看起來新八叽一時半會是出不來了。”
随着加藤家的大門重新關閉,一直尾随着新八和加藤惠來到這邊的忍者少女們終于從各自選擇的隐身地現出身形,而在這一群少女當中,鞍馬八雲大小姐的臉色是最差的。
摸頭摸頭~
“紅姐姐~~~!”
八雲看上去依然還有些鬧别扭,不過已經重新安靜下來,夕日紅的笑靥充滿了包容的味道,而這樣的感覺偏偏是八雲難以拒絕的,從某種角度來說,比起總是在耳邊強調家族複興的父母,八雲顯然對亦師亦友的夕日紅抱有更深的孺慕之情。
“愛莉。”
“啊!是!!”
“你也是來自于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吧。”
“……是。”
雖然是一問一答,不過答案什麽的早就已經差不多完全知曉,就算除了加藤惠之外,其他人和愛莉并不算熟悉,可是從穿越到現在這幾個月的時間,也足夠她們彼此之間了解認識,更不要說其中還有夕日紅這位外表18歲,實際年齡還要往上翻一點,相關經驗更是豐富無比的特别上忍。
“既然已經确定加藤這邊的情況,你那邊是不是也需要找尋一下,确認一下你的家人現在的情況。”
就算嘴裏不說,可是新八隻是稍微強硬一點,加藤惠便半推半就跟着來到這裏,最後一段路甚至主動站出來成爲帶路的那個人,愛莉自然也不可能免俗,隻是面對夕日紅的詢問,她依然表現出猶豫的情緒。
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單純的傲嬌,似乎真的在顧慮着什麽。
少女的反應令夕日紅微微一愣,随後她臉上綻放出更加溫柔的笑容。
“放心吧,你的擔心不會成爲現實。就算我們對于你而言隻是并不熟悉的‘陌生人’讓你難以相信,那麽新八叽呢?你們應該算是很好的朋友吧,難道你還不能相信他麽。至少在我的印象裏,他可不是那種非常小氣的人。”
回頭看向已經重歸平靜的破舊小屋,少女那一對金色的雙馬尾高高揚起。
“才,才不是信任新八叽什麽的,隻是,隻是出于我自己的意願,就算他想要阻攔也不行!”
臉紅的少女配上飛揚的雙馬尾,無論怎麽看都讓人忍不住贊歎造物主的神奇,創造出如此令人迷醉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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