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主人是位盈盈十五六歲的少女,漆黑的頭發,松松散散地紮成兩條麻花辮,俏皮的垂在胸前,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起來和尋常漁民沒什麽兩樣。
于老伯正收拾魚,見有人呼喚,擡眼看見那少女笑嘻嘻望着自己,也自高興,說道:“楚楚,這麽晚了你還亂走,小心等下你阿爹說你。”
喚做楚楚的少女卻不以爲意,隻是上前說道:“你今日隻打了這些魚?再賣給這位遠客,可巧你家小寶發了燒,吃了我阿爹熬的藥才好了些,說是想吃口魚湯補一補,才來尋你的。”
“嗐,傻丫頭,莫要沒頭沒腦說話,沖撞了貴客,這位公子剛才可是爲了買這幾條魚,出了足有半兩銀子,老頭子打了半月漁都未必能賺到這些錢呢。”于老伯聽說唯一的孫子病了,略有着急,但這些魚早就賣給了古宸卻不能再要,又見楚楚說話莽撞,忙出言制止。
楚楚哦了一聲,不再言語,也沒有即刻離去,隻是一雙手揪起辮稍碎發擺弄着玩,偷偷瞧向古宸兩人,這一看就再也挪不開眼睛。
一身蜀山弟子長袍的古宸,面容清俊,正低眉沉思,神情舉止間,莫名帶着一份遺世獨立的淡淡疏離感,對楚楚這個年紀的少女頗具吸引力,他身邊的桑尼又喬裝起來,完全遮住臉一言不發,讓他們這一行兩名不速之客,更平添了一份神秘感。
古宸低頭沉思的原因,卻是因爲楚楚這個名字,讓他暗中松了一口氣。
他進出電影世界的這兩次,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律,基本都是在故事的開篇進入的。
風雲世界的正常開篇,應該是在聶風和步驚雲尚在童年之時,這也是他所擔憂的,萬一系統抽風給一個什麽在大婚之日救下孔慈的任務,即使按照時間換算,一年僅僅等于現實世界十二天,等兩位少年十年後長成,也需要現實世界四五個月的時間。
爲了以防萬一,他沒有把赫斯提娅帶進來,而是留在了現實世界,雖然少了一名幫手,但是赫斯提娅的催眠技能,卻能保證現實世界的親朋不至于因爲他無端消失幾個月而方寸大亂。
至于小精靈是否可信,他倒是無需擔心,赫斯提娅能否活命,取決于簽訂了主仆契約的周天娜能否被順利救活,自然是會盡心盡力爲他在現實世界瞞天過海。
現在系統給發布的兩個任務,找到火猴和獲得血菩提,都是在任何時間線都能完成的任務。
而古宸收集到這兩樣物品之後,随時可以離開,他需要确立的這是什麽時間段,眼前的楚楚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一位,她的年紀要較步驚雲和聶風小上一些,可以估算出此時風雲兩人都已經成年。
他有心套出兩人來曆,再瞧見于老伯炖魚的手法實在粗陋,又聽得他家中孫兒得病有幾分憐意,索性拿過來已經拾掇好的魚,說道:“老丈,你且休息一會兒,我來煮魚湯,等下拿給你孫子就是。”
于老伯性情淳樸,多拿了銀兩已是有些不好意思,這會再要古宸親自動手,頗爲過意不去,連聲說道:“使不得,使不得。”
楚楚卻大爲歡喜,攔着于老伯說道:“怎麽使不得,這位公子好心幫忙,您莫要辜負了他一片好意。“說着就挽起袖子說,“有什麽要我于楚楚幫忙的,盡管說。”
“你可認識草藥?”古宸不慌不忙的問道。
“是啊,我阿爹是爲這兩湖的百姓看病,自小教我辨識藥材的,莫非你也認識我阿爹?”楚楚一怔,随即表情帶上幾分小小的竊喜,少女懷春,眼前讓她心生好感的公子,若是自家爹爹舊識,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不認識。既然你認識草藥,那附近若是有蘇子葉,幫我找幾株回來。”古宸隻是試探性的一問,楚楚就自報家門說出名姓,麒麟臂于嶽早年爲了報家仇,殺戮無數,心生悔意才隐居在這洞庭湖邊行醫爲生,古宸無意戳破他的行藏,隻是确認一下便好。
他嫌楚楚聒噪,又一直雙目炯炯的看着自己,随意找了樁事情将她支開。
楚楚歪了歪頭,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卻不願意拒絕這名頗具威嚴的年輕公子的要求,好在她記得不遠處的草叢中就有蘇子葉,很快就能采來。
這時桑尼站起身來,友善的說道:“需要我幫你嗎?
桑尼擁有了維基的智慧,掌握華夏語自然是沒什麽問題,此刻見楚楚需要幫忙,機器人樂于助人的天性爆發,主動提出了要幫忙。
它全身上下包裹的極爲嚴實,連伸出的手掌都戴着皮質手套,倒是看不出什麽異常,楚楚還是有些怕它,讪笑着後退一步說:“不用了,我自己去,馬上就能找到。”說完就一溜煙的跑開。
桑尼坐了下來,有些困惑的沉默着。對于它來說,這個世界的每樣東西,都是新奇的,迫切的需要認同,但又知道自己是異類無法融入的感覺,讓擁有高級的智慧的機器人感到有些無所适從。
古宸微微一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桑尼也算是一個懵懂的孩子,會有各種各樣的心理問題,需要關懷和引導。
暫時抛開這個問題,他接過于老伯手裏的小鲫魚,這魚着實不大,每條僅得半斤左右,加上鲫魚這種魚刺多肉少,若是燒來吃,光是摘刺就不夠心煩的。
他要給孩子熬得,是紫蘇鲫魚湯。
于老伯船上,調味料隻得去腥的蔥姜幾樣,再就有少少一點油鹽,顯見平日裏生活都是貧苦清寒的很。
材料如此匮乏,也隻能因陋就簡,古宸做菜的手藝比不上天賦異禀的周天娜,甚至比起來能複刻味道的赫斯提娅都多有不及。
但好歹也是系統加持過的,比尋常廚師還是好上太多。
他拿起于老伯拾掇好的鲫魚,先将魚鰓挖去,清洗幹淨魚體内的餘血,把魚肉上的一層薄薄黑膜也剔除了去。
洗淨後的鲫魚瀝幹水,兩面抹少許鹽,略微腌制一會兒。
他手法娴熟,于老伯在一旁看的啧啧稱奇,古宸就随口和他拉些家常。
于老伯本是見古宸出手豪闊,不敢造次,此刻見他親手烹魚,心下感激,但凡古宸有問,就據實以告,并無半分隐瞞。
原來這老丈是洞庭湖畔一位普通的老漁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些微薄的打漁錢來貼補家用,生活倒還過得去。
幾年前,于嶽攜着獨生愛女楚楚,來這湖邊定居,卻因爲和于老伯有着同姓之誼,兩家時常互相送些菜飯,交情甚好。
古宸囑他将鍋燒熱,切開一片生姜擦抹鐵鍋,以防止煎魚時粘連。
再倒上少許油,熱至冒微煙,将鲫魚放入鍋内中小火煎,一面煎黃後小心翻面繼續煎,待魚身兩面均呈金黃色才盛出。
鍋内留少許底油,爆香姜片和蔥白段,再将魚重新加到鍋内,加上足量清水大火煮沸。
這時楚楚歡歡喜喜捧着一叢紫蘇葉回來,驚訝的說道:“好香啊,于老伯你家總熬魚湯,可從沒見這麽香過,這是用了什麽法子熬成的。”
古宸接過來她采摘回的紫蘇葉,切碎了丢進鍋裏,本來就香氣襲人的魚湯,又多了一股别樣的清新氣息,他看着湯色熬至乳白,溫聲對于老伯說道:“原本服藥了不大合适飲用魚湯,但這紫蘇可以解魚蝦之毒,又有發汗,解傷風頭痛,消痰的功效,拿來熬湯給你孫子服用正合适。”
于老伯感激不盡,連連稱謝,說道:“真是勞煩少俠您了,此時天色已晚,附近又沒什麽歇腳的地方,不如請兩位少俠随我回去在寒舍将就一晚。”
本待拒絕的古宸,察覺到桑尼身體前傾,顯然是很希望他答應這個邀約,知道它對人類的友善十分渴盼,改變主意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多謝老丈。”
四人上船破浪而行,桑尼知道魚湯要送給某位孩子喝,牢牢抱住湯鍋,它不怕燙,楚楚有些納罕的瞅了它幾眼,倒也沒說什麽。
不多時就到了于老伯的居所,原來是并排兩間相隔不遠的茅屋,一名中年漢子等在岸邊,見楚楚與于老伯一起安然歸來,這才放心下來,略顯責備的說道:“楚楚,你又淘氣,一天到晚像個男孩子。”
楚楚不依,說道:“阿爹,有外客在,你怎麽能這麽說我。”說着輕巧的跳下船來,向桑尼招手說:“那個瘦高個,你先把鍋遞給我,我去給小寶盛湯,再晚他就睡了。”
桑尼沒有遵照她的吩咐,隻是手裏端着湯鍋,輕輕縱身一躍,就穩穩的站在了岸邊,湯鍋裏的魚湯并沒有灑出來一星半點。
它這才把湯鍋遞給楚楚,說道:“趁熱喝。”
楚楚不覺有異,接過來湯鍋,又悄悄瞅了古宸一眼,說道:“阿爹,魚湯是那位公子熬的,不如今晚我家和于老伯拼桌,請他吃頓飯吧。”
天地會連年苛捐雜稅,于嶽年富力強,又懂得醫術,時常治些疑難雜症,收些診金,原本就時常周濟于老伯,楚楚的這個建議卻是好心,要爲于老伯省些糧食的意思,故而他爽快應下,抱拳向古宸說道:“在下于嶽,未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古宸。”古宸還了一禮,桑尼惟妙惟肖的模仿着他的姿勢,也說道:“在下桑尼。”
桑尼這名字古裏古怪,又蒙着面,于嶽心生疑窦,但是江湖上奇人異事原本就多,加上來者并無惡意,他也就沒問,隻是将兩人往屋裏讓,說道:“快請吧。”
雖然于老伯和楚楚盡力将菜肴整治的豐盛些,到底還是很寒素簡樸,桌上隻得一碟臘肉,一碟紅燒鯉魚,薄酒一小壺,米飯隻得兩碗,悄悄擺在古宸和桑尼面前,顯然是僅有這些存糧。
清香四溢的紫蘇魚湯,由于古宸悄悄添了料酒和系統空間的靈泉水,隻有鮮美醇厚的滋味,一絲腥氣也無,小寶喝了食欲大開,小聲說道:“爺爺,我也要吃飯。”
于老伯面色十分尴尬,哄他說:“你病才好,不能多吃,免得存了食。”
“把我這碗給孩子吃吧,我不需要吃飯。”桑尼将自己面前那一碗遞給小寶,看他高高興興的接過,拌了魚湯吃得香甜。
于嶽見了此景,覺得這兩位都是宅心仁厚之人,剛才桑尼的身手也俊的很,倒是起了結交之意,打開話匣子攀談起來:“年景不好,兩家才湊了這些米,倒是見笑了。不知兩位少俠是哪個門派的。”
“無門無派,就是行走江湖的閑人。”古宸淡淡答道。
于嶽還想說些什麽,忽然右臂一陣劇痛襲來,頓時額間冒汗,做聲不得。
他沒有辦法壓制麒麟臂的火毒,強自忍痛,古宸伸手握住他手臂,體内九陽真力綿綿密密注入他體内,遇有脈息不暢之地,就緩緩幫他疏通一二。
麒麟臂,是擁有超凡力量的手臂,三焦玄關未通前如火燒般的疼痛萬分,打通後方能發揮麒麟臂的全部力量。麒麟臂冷熱不忌,刀槍不入,和九陽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故而古宸雖不能将于嶽的三焦玄關打通,然而以自身功力爲之瞬間止痛還是能辦到的。
于嶽覺得痛楚大減,又驚又異,忙稱謝說:“少俠功力深厚,我受這條臂膀困擾多年,不知道少俠可有辦法幫幫我?”
“你且說說爲何這條臂膀能有此異狀。”古宸此行的任務之一是拿血菩提,而于嶽曾經重創過火麒麟,自是知道它的那處傷口和破綻在哪,能有這個機會詳細問下,倒是不容錯過。
于嶽此時已經對他信賴有加,何況獲得這麒麟臂又不是什麽非要瞞人的事情,當下就說道:“此時說來話長,三十年前,在一個本來十分安定的夜晚,刮起的一場不尋常的風沙,飛沙走石之間還帶着灼熱的火氣,街上的人都四散奔逃,我當時鑄劍爲生,卻不大怕那股熱氣,就迎着熱浪而上,定睛一看……”
作者的話:感謝魔帝賽龍女裝打賞的五百币。謝謝~~丫丫的紅包再發個口令紅包給大家。。不過外挂肆虐的情況下能不能領到我就不知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