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灣剩下的四五百人,人雖然留在鎮上,但心中或許早有打算,行裝也早就收拾,随時都能走人。于是,整個洪家灣就鬧騰起來,像舊時逃鬼子一樣,大家紛紛沖出家門,驚慌失措地往鎮口湧去,大人喊小孩哭,亂成一團糟。
若不是沖在前頭,不管你是走路的,還是開車或騎車的,都隻有人挨人地往前挪,哪有什麽秩序而言。
羅天陽站在大街上,看了不由搖頭,洪家灣人數少,反而比幽魂山莊的撤離要亂得多。幽魂山莊的人雖然也驚慌,不過還是有保安和公司人員在指揮,勉勉強強算是有序。而洪家灣人則沒有一人出面指揮,都是各顧各地跑路,生怕跑到最後會被僵屍咬似的,什麽道德約束對他們都是浮雲。
就這四五百人,出了無法計數的“交通事故”及糾紛,争吵甚至打架不時發生,足足花費半個多小時,總算一個個往縣城方向跑了。
在這撤離期間,沒有一人來與羅天陽打過招呼,經過他身邊都是連眼都不擡一下,仿佛他這個人不存在似的,顯得非常冷漠,與幽魂山莊的人完全不同。
目送他們背影消失,羅天陽搖着頭轉身往小旅館走,看到一把大鐵鎖挂在上面,不由搖頭苦笑幾聲,這時肚子卻咕咕叫了。
幸虧也沒打算吃他們什麽宴席,羅天陽坐在石階上,從背包中取出面包、火腿腸和雞腿,就着一瓶礦泉水,将肚子堵得飽飽的,然後才往祠堂走去。
祠堂是全族共用的,到那裏歇息沒人會在乎,那裏靠近古道方向,才是行屍出沒的地方,他去祠堂那,也有去古道附近看看的想法。
可等他走到祠堂外,卻見祠堂門大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在裏面掃地,那把快掃秃了的竹掃把,在青石闆地面劃過,發出唰唰響,卷起一蓬蓬灰塵。
他爲何不走?難道不怕行屍咬人?
按理說,祠堂孤懸鎮外,又是死者屍體安置之地,它們屍變後首先應找看門人,因爲這種長年照看祠堂的人,身上充滿着陰氣,比陽氣十足的人更容易得手。
因此,羅天陽對他沒有離開感到一絲疑慮,皺着眉頭走進祠堂大門,可看門人卻仿若未見,連頭都沒擡一下,自顧自地掃着隻有些許塵埃的青石闆地面。
擡眼朝四周掃視一下,看到安放祖宗靈位牌的前堂門開着,羅天陽忽然明悟,不覺搖頭暗笑自己多心,有祖宗靈位牌在這裏,那些普通行屍自然不敢來此,祠堂看門人反而非常安全。
不過,他還是溫和而有禮貌地問道:“大爺,整個洪家灣都沒人了,你怎麽不走啊?”
“啊!”祠堂看門人有些吃驚地擡起頭,一雙渾濁的眼睛瞧着羅天陽,許久之後才開口問道,“人呢?”
聽到他的問話,羅天陽馬上明白,洪氏族人并沒有通知到他,或者說這個孤寡老人被忽視了。内心有些同情地暗歎一聲,他語氣盡量保持平和,回道:“因爲行屍咬人的事,他們都撤離了。”
回答完後,看到祠堂看門人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羅天陽眉頭皺得更緊,欠着身子,沖他追問道:“大爺,他們真沒通知到你?”
“我老了,過一天算一天吧。”祠堂看門人答非所問,卻從深層次揭露出事情本質,雖同是洪氏族人,但沒人在乎他,連那個洪氏族長也是一樣。
這件事情過後,洪氏家族也算名存實亡了,沒人将族人的生命當回事,說明這個家族已失去凝聚力,或者說族規已不能發揮作用,這從混亂的撤離場面就能看出。
對羅天陽的存在,祠堂看門人也是視若不見,回完話就低下頭,拖着那把秃掃把,繼續掃着沒什麽塵埃的地面,似乎在履行他神聖使命,其它一切對他都不重要。
氣氛略顯尴尬,可在呆愣一會後,羅天陽還是開口道:“大爺,洪氏請我來處理行屍咬人之事,鎮裏房屋都鎖上了,暫時要在祠堂栖身。”
“我認識你,去年跟吳道長一塊來的,比他要厲害。”祠堂看門人一邊掃着地,一邊說道,“不嫌老頭房間臭的話,那你就留下吧。”
白天晚上都有事要做,老頭的房間,估計也不會待多久,羅天陽自然不會嫌棄什麽的,呵呵笑道:“大爺說笑了,我一個道人,死屍見過不少,怎麽會嫌棄房間臭呢。”
“那你随便吧。”祠堂看門人沒作什麽客氣,說完就自顧自掃地,沒有再吭聲,場面又陷入沉悶之中。
嘿嘿,我跟一老頭,要什麽共同語言啊?
羅天陽心裏自嘲一聲,微搖搖頭,擡腳往安放洪氏祖宗靈位牌的前堂走去,剛從老頭身旁經過,卻聽到老頭說道:“羅道長是行家,請不要驚動洪氏祖宗們。”
這聲音聽着,總覺得讓人有些不舒服,羅天陽剛舒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留了個心眼,但也沒多少放在心上。他沒有停步,邊走邊呵呵笑道:“大爺放心,我隻是随便看看。”
仿佛看透了羅天陽的心思,祠堂看門人接口回道:“有祖宗在此,那些族人不敢從此經過。”
雖說看祠堂的人通常懂點陰陽之道,但羅天陽聞言,卻陡地止住腳步,緩緩轉過身,兩眼瞧着仍在低頭掃地的看門老人,淡淡地問道:“大爺,你知道它們是如何跑掉的?”
“不知道,但肯定沒來過前院,因爲有祖宗在!”祠堂看門人回得很幹脆,掃地的動作依然保持不變,似乎什麽都不能妨礙他這神聖工作。
羅天陽有些疑慮地上下打量一番,沒瞧出這老頭有什麽特殊之處,身上除了略算正常的陰氣外,并沒有發現一絲靈力或邪氣在,應該不像是個修道之人。
這真是一個幹巴巴的老頭?
内心疑慮地問自己,羅天陽雖然不會完全确認,但意識上卻認爲隻是個祠堂看門老頭,要想發現巫靈教邪道蹤迹,那不是他所能辦得到的。
他認爲自己被巫靈教邪道整怕了,從而導緻疑心太重,方才對這普通的祠堂看門人産生懷疑,于是暗自搖頭苦笑一聲,不再相詢,轉身往前堂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