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巫醫的觀點，羅天陽并不認同，不管她有多大的苦衷，老嬷嬷爲虎作伥，就是老妖怪的幫兇。

看到他不虞的神情，老巫醫輕搖搖頭，長歎一聲道：“羅天陽，你有所不知。主持落洞女出嫁的老嬷嬷代代相傳，她們與落洞女一樣，必須是處子之身，也是老妖怪所指定，其心中之痛甚至比落洞女更甚。”

稍頓一會，他繼續說道：“落洞女嫁山神的風俗，在苗疆一帶山民中并不少見。在得知淩陽寨落洞女與妖怪有關後，我也曾去其它苗寨查探，發現那裏的落洞女嫁山神，隻不過是祈求上蒼保佑的進獻儀式而已，隻有淩陽寨才有妖怪作祟。”

落洞女的風俗，不過是未開化山民的愚昧之舉，随着時代進步幾乎已消失，而淩陽寨卻因妖怪而留存。

羅天陽爲這些寨民們感到悲哀，歎息一聲後問道：“老巫醫，老妖怪又是如何選擇落洞女的，或者說落洞女有什麽相同之處？”

老巫醫一臉沮喪地搖搖頭道：“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可直到如今都沒法搞清。”

見從他這裏得不到更多的信息，羅天陽心裏有些焦急，不假思索地說道：“要不，找老嬷嬷來問問？”

“你是老妖怪現在最大仇人，她受它控制，又如何敢來見你啊？即使強行讓她來，她也不敢說啊。”老巫醫顯然不認同這說法，“我也曾當面問過她此事，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歇斯底裏大叫，然後把我趕出家門。”

“找不到老妖怪弱點，要想除掉它，幾乎是不可能的。”羅天陽現在有點不知所措，在沒有充足準備之下，蓦然硬闖山洞，不是一無所獲的問題，而是關系到性命能否得保，這不是他願意做的。

從兩人坐下和氣交談後，樂樂如同一個局外人那般，靜立在一旁凝神傾聽，見他們都束手無策，就弱弱地說道：“樂水爺爺，羅道長，我和秀秀都是在三月出生的，而且都被老嬷嬷點月，這算不算相同點啊？”

聽到一新名詞，羅天陽不由疑惑地插嘴問道：“點月是什麽？”

“被選中的女孩，在舉行點月儀式後才是正式的落洞女，每片落洞女都要進行這種儀式。所謂的點月，其實就是你們漢人所說的點守宮砂，用朱砂喂養出來的壁虎，将其搗爛後點在落洞女的手腕上，以保持落洞女的貞潔。”

解釋到這裏，老巫醫微笑着輕拍拍樂樂的手，直接否定了她的話：“相同的出生月份，那也說明不了什麽。”

随後，他轉而對羅天陽道：“巫術沒有道術正統，世人都以爲其爲邪術，其實從本質上講，它也源于道術。在命格方面我也有一定造詣，最近五起出嫁的落洞女，無論是生辰八字還是命格，都沒相似之處，因此我也曾懷疑過自己修爲，想從他處尋求幫助。”

說到這裏，他苦笑一聲，頗有些遺憾道：“其實我在二十多年前就去過羅山，想請你們羅氏出手，可連羅山都沒進就被拒絕了。可等我在外輾轉半年回來，卻聽說有羅氏子弟經過古道，急忙沿古道追趕，隻是一直沒得到其訊息，真是遺憾啊。”

對被羅氏拒絕的事，羅天陽不可能告訴他真相，因爲這事關羅氏存亡的機密。他輕笑着編造出借口：“自滅長生邪教後，我遠山公就避居羅山不出，後來羅氏又多次遭到邪教侵犯，故有不得出山的祖訓。不過，每隔二十年，我們會派出一名年輕弟子，前來古道尋找邪教餘孽。”

“是啊，我後來也從别人那裏得知此事。”老巫醫搖頭苦笑道，“要不是樂樂偶然聽到消息，還固執地将你引到這裏，估計你也不會來淩陽寨的。”

修爲不足，羅天陽不會主動惹老妖怪，但既然已陷入其中，那他也不會刻意躲避。隻是從目前來看，要得到老妖怪更多訊息，唯有從老嬷嬷那裏着手，于是他說道：“老巫醫，我想見見老嬷嬷，不知你能否安排一下？”

老巫醫有些遲疑，沉吟半晌後才回道：“羅天陽，老嬷嬷在淩陽寨有着與我同樣的地位，若是過于逼迫，定會惹來寨民們不滿。”

他把結果說得非常溫和，羅天陽明白其中之意，但仍堅持道：“老巫醫，老妖怪現在的目标是我，它拿淩陽寨人要挾我，一時之間不會對他們不利，這正是我們解決它的好時機。而老嬷嬷身爲幫兇，應該知道的比你更多，因此我必須見到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認爲她不會告訴你的，因爲她有苦衷，或者說她害怕。”老巫醫的意思非常明白，不過他随後語氣一轉，“如果你堅持要見她的話，我可以去試試。”

羅天陽即刻接口道：“去試試吧。”

“那好吧。”老巫醫點頭應着起身，轉身走出樓門。

來到吊腳樓下，他仰頭朝天空觀望一下，見空中并沒有飄飛的桃花，心中稍稍一安，知道真如羅天陽所料，老妖怪暫時不會傷害寨民。

别着雙手，徑直來到老嬷嬷家吊腳樓外，老巫醫擡眼瞧瞧沒有關的樓門，搖頭輕歎一聲，飄身落到曲廊上，邁步走進樓内。

老嬷嬷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正拄着雙肘朝窗外呆望，聽到動靜就扭過頭來，目光在老巫醫身上停留片刻，回過頭去輕歎道：“唉，你終究還是來了。”

飄身來到她身旁，老巫醫瞧着對面的淩陽峰，一股憂傷頓時湧上心頭，輕輕搖搖頭，回過身來望着一臉木然的老嬷嬷，傷感道：“阿月，一眨眼就五六十年過去，我們都老了。”

老嬷嬷歪着腦袋，眼神中充滿愛意地回望老巫醫，苦笑道：“阿水，要是當年我聽你的，或許就不用受數十年之苦，可惜我怕，怕因此害了寨民們。”

老巫醫伸手到老嬷嬷頭上，卻又緩緩地收了回來，搖頭歎息道：“唉，其實都怪我，我沒有樂樂那般勇敢，敢于挑戰命運的不公。要是當年我堅持帶你遠走高飛，或許就能擺脫老妖怪的控制，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