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蒼老的聲音,兩人都知道是誰。中年男子那有些迷茫的臉上頓時顯出喜色,騰地從椅子上跳起,嘴裏急喊着“樂水叔”,快速朝樓門口迎去。
羅天陽沒有起身,隻是皺眉望向樓門口,心裏感到非常好奇,秀秀的狀況明明就是丢魂,而老巫醫卻否定得異常堅決,不知他的判斷依據是什麽?
老巫醫教給樂樂的巫術真不是蓋的,來得非常快,未待中年男子迎到門口,他那道骨仙風的模樣就已經出現在那兒。
中年男子頓地止住腳步,身子急忙往邊上一側,笑着相請道:“樂水叔,裏面請。”
老巫醫卻沒有領他的情,連瞧都沒瞧他一眼,目光直落到羅天陽身上,輕飄飄地來到對面坐下,冷冷道:“小鬼,我說過你解決不掉它的,可你偏偏不信。老妖怪沒滅掉,倒給淩陽寨帶來一場禍事,這下你可滿意了?”
迎着他的目光直視片刻,羅天陽用同樣冰冷的聲音,異常堅決地回道:“我不滿意!”
“要怎樣你才滿意!”老巫醫拍桌大吼起來。
隻見他滿臉怒容,兩眼噴着怒火,嘴鼻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其氣憤程度已到難以形容地步。
羅天陽卻不買賬,依然冰冰冷地望着他,淡淡道:“什麽時候,我認爲滿意了,那就滿意了。”
“你……”老巫醫氣得渾身發抖,十根手指緊扣在桌面,“吱吱”地劃出一道深深的劃痕。
樂樂母女倆分别端着茶和飯菜,急促地跑進樓門,滿臉着急地喊道:“樂水爺爺(樂水叔)……”
或許是因爲威脅不了羅天陽的緣故,老巫醫猛粗幾口粗氣,神色緩和下來,雙手從桌子上移開,身子略略傾過來,輕聲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羅天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移向樂樂母女倆,微笑道:“大嬸,我餓了。”
這時,老巫醫又被他激怒,右手“咚”地一聲猛捶桌面,大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啊!你說呀!”
中年婦女小跑過來,神色忐忑地瞧一眼老巫醫,尴尬地朝他一笑,随後将一碗山藥粥放到羅天陽跟前,低聲央求道:“羅道長,樂水叔也是一番好意,你們好好談。”
從她手上接過筷子,羅天陽端着粥碗,一臉惬意地喝起來,完全無視氣憤不已的老巫醫。
樂樂卻将本應該端給羅天陽的茶杯,放到老巫醫面前,臉帶妩媚地笑道:“樂水爺爺,您老消消氣噢。羅道長隻是想再作番努力,看能不能把秀秀所丢的魂找回來,并沒有惡意。”
“哪來的丢魂啊!”老巫醫擡高聲音吼了一聲,随後輕蔑的目光落在羅天陽身上,卻與樂樂說道,“小鬼修爲确實不低,但到底年輕,見識短淺,連秀秀的魂有沒有丢都不知道,卻妄圖除妖怪。哼,真是不知所謂。”
對秀秀丢魂的判斷,隻是基于其精神和身體狀況作出的,的确不算嚴謹。對老巫醫否認丢魂一說,羅天陽心裏非常好奇,卻自顧自喝粥,沒有與他争辯,也沒有出聲發問,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眼。
對羅天陽的态度,老巫醫顯然非常不悅,重重哼一聲,端起茶杯喝了起來,似乎也不着急解釋。
嗨,這老滑頭,居然端起架子來了!豈不知,現在是你急我不急,我看你能忍到何時?
用眼睛餘光瞟他一眼,羅天陽心中感到有些好笑,但臉上卻不動聲色,繼續悠閑地喝着粥,好像這一切都不幹他的事一般。
倆高人皆心胸開闊,怎麽就頂上牛了?
樂樂站在一旁,瞧瞧老巫醫,又瞧瞧羅天陽,心中不由苦笑,伸手悄悄拉拉老巫醫的衣服,嘴裏輕咳兩聲。
老巫醫身子輕輕一震,樂樂的手指就從他衣服上滑落,她氣得撅起小嘴,急跺跺腳,怒瞪他一眼,而後又抿着嘴朝羅天陽調皮地笑笑,問道:“羅道長,你是如何判斷秀秀丢魂的?”
用筷子将碗裏的最後一點粥扒進嘴裏,放下粥碗,咽下嘴裏的粥,羅天陽又啧啧稱贊道:“嗯,大嬸的粥熬得真好吃。”
“羅道長若喜歡吃,那我下次再熬。”中年婦女站在羅天陽一旁讨好地說着,稍頓片刻後,略微遲疑地問道,“那個,羅道長,秀秀這事,你看……”
小伸個懶腰,羅天陽十指緊扣在一起相互捏捏,這才淡望一眼老巫醫,回道:“人有三魂,少其一者呆滞,少其二者難醒,三魂俱散其人亡也。人身正氣,靈性護身,丢魂則多爲邪物所緻。秀秀呆滞,你們也能看得出來,其症狀不正表明少一魂嗎?”
老巫醫雙手端着茶杯,頭也不擡地冷哼道:“人魂靈性各異,有聰穎有癡呆,那些癡呆之人,莫非皆丢一魂?”
朝他呵呵笑笑,羅天陽瞥一眼呆坐中的秀秀,淡淡道:“秀秀本就是個聰穎女孩。”他這話說得雲淡風輕,沒有任何反駁的語氣,話意中卻表明個中意思。
樂樂這時有些急了,伸手抓住老巫醫的左臂輕輕搖動,一臉嬌嗔道:“樂水爺爺,别藏着掖着了。秀秀到底是怎麽回事,您快說啊!”
“桃花開了!”
擡起右手輕拍拍樂樂的手背,老巫醫輕歎一聲,那雙炯炯有神的眼裏,霎時透出落寞來,沒來由地嘣出一句。
這莫名其妙的話語,令羅天陽很是愕然,低眉思考半晌,想不明白他話中禅機。眼瞟瞟疑惑的樂樂一家三口,他卻沒有出聲問老巫醫,突然冒出一句:“大嬸,我渴了。”
老巫醫卻猛地擡起頭,一眼兇光地盯過來,怒吼着重複他自己的話:“桃花開了!”
任憑他如何兇,可羅天陽偏偏不開口問,反而點頭附和道:“嗯,三月桃花開,的确是一幅好風景。”
“咚!”
老巫醫更加憤怒了,騰地從椅子上跳将起來,右拳猛砸到桌子上,一聲悶響過後,硬木做的桌面已凹下一大塊。他身前的茶杯應聲而起,落倒在桌面,濺出的茶水嘩地朝他傾灑過去,腹部的袍子濕了一大片。
沒有去理濕袍子,他右手猛地指向秀秀,怒吼道:“桃花盛開之日,落洞女出嫁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