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村是羅山中唯一的一個村落,它座落于群山環抱的小盆地中,爲羅氏始祖羅遠山修道之地,它離山外最近的鄉村也有三十餘裏。
這天是農曆七月十四,鬼節,鬼門關大開。
太陽剛落山,羅雲村家家戶戶就大門緊閉,村中不見一個人影。
每家的屋門上,都用黑布帶懸挂着一朵大大的白絹花。大門兩旁各挂着一隻出喪用的白色燈籠,小燈泡發出的紅彤彤亮光,襯映着燈籠上的那個“奠”字,告訴人們這裏正在辦喪事。
與别家有所不同的是,羅天陽家大門外則搭了一個大靈棚。
靈棚入口的上方懸挂着羅天陽的黑白遺像,遺像的鏡框做得很精緻,顔色是紫色的,上面别着一朵白絹花,白絹花上有一個藍色的“奠”字。
靈棚兩旁柱上各挂着五隻串在一起的白色燈籠,最上面的燈籠上是個“奠”字,剩下的四隻燈籠上,分别寫着“音貌永存”、“千古不朽”八個大字。
靈棚内停着一頂白色大轎,轎子簡單樸素,呈長方形,長和高約兩米五,寬約兩米。轎子的頂端有一朵很大的白絹花,轎子四面各寫着一個藍色大“奠”字。
屋内,羅天陽正坐在側屋餐桌旁苦笑,手指不緊不慢地輕輕敲打着桌子,眼睛卻瞟向坐在沙發上的老爸老媽。
老爸坐在那裏抽悶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老媽則雙肩抽動,雙手捂着嘴,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們都還不到五十歲,可頭發已是白多黑少,臉上更是寫滿“滄桑”這兩個字。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出的是無盡的悲涼。
羅天陽心中爲之一痛,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二十年的操心,收獲的卻是無助和傷痛,心中的那份絕望可想而知。
收回的目光卻不經意間看到左手腕,可就這一眼,差點讓羅天陽驚跳起來。
羅天陽雙目圓睜,不可思議地注視着左手腕上的梅花胎記。一開始還以爲是看花眼了,揉揉眼睛再看,等确定自己沒看錯時,他心中的那份震憾無以言表。
這尼瑪的也太詭異了!
原本隻是淡淡的的五瓣梅花,現在已是嬌豔欲滴,那花瓣可謂清晰可見。尤其是那朵梅花的顔色,更是鮮紅得仿若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是自己一直沒留心它的變化,還是今天才有的變化?
羅天陽心有疑惑,認真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這十多年來還真沒怎麽關注過這胎記。
自打記事開始,自己就非常讨厭這梅花胎記,起初是用布帶包裹住它,後來則一直用護腕遮蓋。今天要不是脫掉護腕,還真不會發現這事。
羅天陽不由自主地想起關于這梅花胎記的點點滴滴。
每隔二十年的農曆七月十五零時,羅氏家族就會有一位新的家族拯救者出生,而梅花胎記正是他獨有的标記。
在二十歲時,身爲家族拯救者,必須要去闖一條幾乎九死無生的“死亡之路”,否則不但自身會殘遭橫死,而且還會危害家族。
這些匪夷所思之事背後所隐藏的真相,令家族非常恐懼,因爲這是窮盡千年都沒解開的謎團。
梅花胎記的重現到底意味着什麽?是家族遭到天譴,還是中了某種詛咒,或是其它原因?
“死亡之路”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邪陣,爲什麽它每隔二十年就會重啓陣門?
家族拯救者爲什麽必須要進入“死亡之路”?沒有按時進入“死亡之路”,爲什麽會殘遭橫死,還會變爲窮兇極惡的鬼邪?
梅花胎記,死亡之路,家族危機,它們之間是否存在必然的聯系?前因後果又是什麽?
想到這裏,羅天陽不禁搖頭苦笑,族人探索了千年的未解之謎,又豈是自己的一番苦思冥想就能解得開的?他的思緒很快又轉到自己身上。
身爲第五十位家族拯救者的自己,學了十五年的道術,得到家族傾盡全力的培養,居然連道學的門檻都進不了,簡直是家族千年來最大的一個笑話。
可是,自已無論是智力還是體質都遠超族人,又爲什麽無法修煉道法呢?
羅天陽不禁多看了梅花胎記幾眼,心中很是懷疑自己煉不成道法可能就跟它有關,但又想不清其中的緣由。
唉,自己是個不會道術的廢人,又如何闖得過“死亡之路”呢?除了被秒殺,似乎想不到還會有其它下場。
羅天陽傷感不已,心中潛藏許久的那份前所未有的愧疚,霎時湧上了心頭,鼻子不禁一酸,眼眶馬上就濕潤了。
羅天陽的情緒變得更加低落,雙肘拄在桌子上捧着頭,雙手猛揪頭發,悲傷的眼淚不争氣地湧出,滴落到餐桌上。
過了好一會,他才強忍着心中的傷痛,抹掉淚水,走到沙發邊,輕摟着老媽安慰道:“老媽,世事無絕對,不會道術也不表示死定了。”
“列祖到宗啊!你們睜開眼看看啊!我可憐的兒子啊!哇啊……”不安慰還好,這聲無力的安慰不但沒讓王曉月止住悲傷,反而令她嚎啕大哭起來。
羅天陽眉頭緊蹙,不知該如何去安慰自己的老媽,隻是用手不時地拭擦她臉上的淚水,求助的目光卻看向老爸。
“唉……”父子倆眼神一交錯,羅榮海就發出一聲長歎。
隻見他猛吸了幾口,吐出一團煙霧,将煙蒂随手抛在地上,伸腳狠狠地将它踩滅,而後側身手撫着王曉月的頭發,輕聲道:“曉月啊,你别哭了,就讓天陽好好地吃完這頓飯吧。”
“嗯。”大哭聲戛然而止,王曉月哽咽着點點頭。
看看老爸,又看看老媽,羅天陽心痛地搖搖頭,就返回餐桌旁開始用餐。
一盤紅燒肉,一盤爆炒石雞,一盤拍黃瓜,都是愛吃的菜。可面對如此可口的飯菜,卻怎麽都下不了筷。要不是晚上還要趕路,他還真想撂碗不吃。
羅天陽搖頭暗歎一聲,端着飯碗,扒了一口飯,一筷子一筷子,隻是機械地夾菜往嘴裏送。
才吃了幾口飯菜,耳畔又傳來老爸那蒼老的歎息聲和老媽的低聲抽泣,宛如尖刀般聲聲刺進他的心窩,更讓他心中感到陣陣剜心般的疼痛。
頓了頓,猛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平複下煩躁的心情,羅天陽馬上低頭猛扒起來。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飯菜,三下五除二就吃好了飯。知道自己老爸肯定有話要說,他一放下碗筷就轉頭望過去,發現老爸正用痛苦而呆滞的眼神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