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背書、軋藥、煎藥,姜天達教她也不是從頭教,而是對症教,先從花沖的病教起,龐吉也舍得花錢,他們師徒需要的藥材從全國各地源源不斷的運往洪澤湖。
花沖根據姜天達的指揮,每日運功療傷,按時服藥,确實見效,三天時間,他已經可以下地了。尚均義那邊比他傷的要重,還是不能下地,遼東六傑中的其他幾位都陪着他,好在有龐吉的金錢攻勢,藥品充足,傷愈隻是時間問題。
花沖可以下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沈仲元,同行的還有白金堂和蔣平。沈仲元這幾天一直算是被軟禁狀态,不過他很沉得住氣,該吃吃該喝喝,毫不在意。彩俠郡主和徐敞也是,每日裏都悶在房間,并不出門。
看到花沖來找他,沈仲元很高興,攙扶着花沖進屋坐下,對花沖道:“花大人身體剛有好轉,就來忙公事了?”
花沖正色道:“不全是公事,也算是私事。我很想知道先生所做的一切。”
沈仲元看看蔣平和白金堂:“這二位是打手和參謀?”
花沖并不在意他的挖苦,直截了當的說道:“沒錯,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沒有白大哥陪着,我怕死,而且我處處被你算計,就算加上一個四哥,我也沒有信心逃出你的手掌。”
“花大人謬贊了。”
“沒有,我實話實說而已。”
沈仲元端起茶杯朝花沖道:“新泡的,花大人三位也一起嘗嘗。”說罷,飲了一口茶水,輕咂一聲:“問吧,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你在皇城司的地位!”
“我也不知道,皇城司都是單線聯系,我的身份和智化的身份一樣。”
“不對,你騙我!智化也在騙我!”
沈仲元一愣:“此話怎講?”
“霸王莊裏,智化是爲了保護你才現身,一切都是你的計劃!包括智化毀了霸王莊的一切計劃,也都在你的預料之内!”
“那我爲了什麽?”
“爲了把鄧車騙到洪澤湖,然後你好一網打盡!”
沈仲元放下茶杯,鼓掌道:“真不愧是花大人,居然想通了?”
“你承認了?”
沈仲元并沒有回應,而是站起身來,倒背雙手沉聲道:“皇城司接到的聖旨是配合校尉所将襄陽王及其同黨一網打盡!”
“你果然是皇城司的主事人!”
“我是皇城司的副使!”
“皇城使是鍾雄?”
“沒錯。”
花沖長歎一聲:“如果襄陽王知道他手下的重臣裏有兩個大宋的奸細,他會怎麽想?”
“當然是和皇上的想法一樣,皇上也是派我去卧底之後才知道自己身邊有奸細的。”
花沖輕笑一聲:“從這點上看,皇上和襄陽王的做法差不多啊。”
沈仲元搖頭道:“不一樣,襄陽王謀定而後動,隐忍蟄伏之功皇上比不了。不過皇上的果敢,襄陽王則沒有。”
“你對他們都很了解?”
“當然,我師父是皇上的貼身護衛!”
花沖沒想到:“昔年名震江湖的九頭獅子甘茂也是皇上的貼身護衛?”
“你能猜到我師父是怎麽死的嗎?”沈仲元看着花沖問道。
“被皇上殺了!”花沖想到沒想,直接說了出來。
“你猜的?”
“你覺得皇上會告訴我嗎?”
沈仲元此時也有些佩服花沖了,朝花沖點頭道:“你猜對了。”
“隻有殺了甘茂,你才有投靠襄陽王而不被懷疑的理由。”花沖當過刑警,對于内線、卧底、特勤這些東西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皇上所做的,不過是比組織上狠辣一些而已,況且花沖對于皇上也算有了一定認識,他覺得這位仁宗皇帝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沈仲元苦笑了一聲:“看起來你對皇上很了解。”
“對你也比較了解,”花沖打斷了他:“我猜這個主意隻能用在你身上,用你師父做墊腳石,這事你幹得出來!”
沈仲元并不反駁:“你說得對,我是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否則皇上也不會讓我來到襄陽王的身邊,而我更不會做到軍師的位置。”
花沖道:“既然如此,我猜你所圖謀的也不會是拿住襄陽王這麽簡單,說說你的事吧。”
沈仲元坐回了椅子上,又喝了一口有些發涼的茶水,緩緩道:“我想活着,就這麽簡單,皇上看中我的聰明,想讓我來襄陽王的身邊卧底,那年皇上才十五歲!你知道嗎,我特别害怕,我自認爲很聰明,但是也想不到皇上這麽小的年紀就能表現的如此陰沉。跟他對話的時候,我一直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就像和高手過招,還沒出手就被對方的氣勢壓制住了。而且從他的話語裏,我感受到的是一股狠辣和果決!”
花沖原本以爲他們是前朝真宗時被派出去的,沒想到居然是小皇上的人!想想皇上今年不過才二十歲,數年前就能有如此謀劃,花沖甚至都有些懷疑,這個仁宗皇上也是一個穿越者!
“于是你就出了這麽個主意,用你師父的命作爲你接近襄陽王的機會?”
“我師父那時已經身染重病,隻不過作爲皇上的貼身護衛,他們的身份是保密的,沒人知道而已。所以他是病死還是被殺沒有人知道,就連襄陽王也隻是知道我是甘茂的弟子,而我師父死在皇宮。”
“所以你就順利的接近了襄陽王?”
“是的,憑我的腦子,襄陽王用人之際,怎麽會不用我?更何況我給他立下了大功!”
“招降鍾雄?”
“沒錯,鍾雄是皇上的另一顆重要棋子,其實你的身份,原本應該是他的!因爲我,皇上改變了原有的計劃。”
花沖聞言,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吃驚道:“難道洞庭湖的人馬全是皇上的人?”
沈仲元很滿意的看着花沖驚訝的表情道:“沒想到吧,君山洞庭湖,水旱八百裏,八八六十四座水旱營寨的寨主全是各地抽調來的皇城司暗探!”
花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雷人的結果:“襄陽王傻啊?他居然沒看出來?”
沈仲元納悶道:“難道你不知道洞庭湖這座山寨的來曆?”
花沖發現傻的不是襄陽王,而是自己,臉上一紅,朝沈仲元道:“你繼續……”
“在鍾雄之前,洞庭湖本來就有山賊,原本的寨主就是鍾雄的師父兼義父‘明湖玉鏡’李平濤,鍾雄文武全才,不願偏安洞庭,于是參加科考,一試身手,沒想到文中進士,武中探花,但卻隻得了一個禮部的侍郎,不得重用,于是辭官返回洞庭,張挂招賢榜,扯旗造反!”
“那就難怪他們沒發現其中奧妙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皇城司有多少暗探?”
沈仲元笑道:“多到你想不到,江湖上有很多人本就是官府的暗探,不一定是皇城司的人,但是皇城司隻要用他們,他們随時可以成爲皇城司的暗探!”
花沖不解道:“他們憑什麽會聽皇城司的話?”
沈仲元自懷裏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目視花沖。花沖緩緩道:“錢?”
“自古人爲财死,混江湖的哪個不爲了錢活着?有了朝廷這個大靠山,吃喝不愁,不怕朝廷剿匪,不怕江湖人尋仇,所需要做的更是他們最拿手的工作——出賣朋友!何樂不爲呢?”
花沖點點頭,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他們越想賺錢,就有越多的把柄在你們手裏,你們則更放心的使用他們?”
沈仲元贊道:“花大人很聰明,他們做的事一旦暴露就沒法在江湖立足了,所以隻能投靠官府,爲我們賣命!從古至今,無論是漢朝的‘大誰何’,唐朝的‘不良人’,還是我們‘皇城司’都是用這種方式控制着江湖,至于三教堂那種所謂的‘武林聖地’不過是擺設罷了。”
“那彩俠君主又是怎麽回事?她爲什麽會幫着你跟她父親作對?”這是花沖心裏唯一一個不解的謎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趙彩俠爲什麽會幫着沈仲元一起對抗自己的父親?
沈仲元微笑着盯着花沖,緩緩道:“這事你還是親自問郡主去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