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破虜說的理直氣壯,其他人也都跟着點頭,都很認同他的話。
燕王虛情假意的開口道:“哎~此乃前朝賞賜嬴氏的東西,如何使得?”
他說着,也不忘打量嬴黎。
他的意思也很明顯,這東西是前朝賞給你們家的,你們家沒出錢,如今你也不該拿這個來找本王要錢。
不僅不能要錢,還要麻溜的把所有好東西交出來送給我。
“的确使不得。”嬴黎比他臉皮厚多了:“既如此,那這些東西嬴氏就繼續留着吧,隻是曆朝傳承都講究一個名正言順,不過大王應該也不講究這些,重新置辦更好。”
燕王臉都綠了,帝王規制的東西,嬴氏留着想幹嘛?
而且,如今天下窮苦,再怎麽重金打制,也絕對不會有前朝賞賜的體面貴重。
“嬴氏貴門,深得前朝曆代帝王賞識,這些帝王規制的東西,便是對嬴氏忠心的看重,可見嬴氏的确對前朝忠心。”夏隸又開始了。
他的意思無非就是,嬴氏不把東西拿出來,就是心裏依舊想着前朝。
這換做其他人,肯定會害怕,畢竟誰也不想得罪新帝。
但嬴黎偏不,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陣,在他們意味深長的目光中坦然點頭:“也可以這麽說。”
衆人:“!!!”
她龇牙一笑,等着燕王做決定。
她看了史書才知道自家有這麽一套這樣的東西,開國後楊狗腿彈劾嬴氏私藏帝王規制的東西居心不良,差點把她昔日聲名全部敗壞,最後以她交出所有東西爲結局,但還是吃了大虧。
窩囊的要死。
所以這次,她先發制人!
好東西就要合理利用,反正留着又不能賣錢。
燕王的臉色十分精彩,他越發想弄死嬴黎了,可是嬴黎說的好有道理,把他捧得高高的,讓他連翻臉的機會都找不到。
該死,這死丫頭爲什麽會這麽聰明了?
“如今江山易主,将東西奉于大王,足以證明嬴氏忠心,但大王乃天下新主,說來也該獎賞嬴氏,慰其忠心。”夏隸又又說話了。
嬴黎好煩他,哪哪都有他插嘴的份兒。
什麽獎賞?什麽慰其忠心?
還不是想拿兩顆白菜換頭豬嘛,把占便宜說的這般理直氣壯,不要臉!
“軍師說的對。”嬴黎接話了:“難道嬴氏的忠心與态度,不值這點錢?”
燕王差點炸毛:你管五百萬兩叫這點錢?
燕王氣的呼呼喘氣,夏隸看他根本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忍不住說道:“嬴氏不缺錢财,自然也不缺人才,如今天下百廢待興,嬴氏一衆青年才俊,也該爲國效力才是。”
他說的這樣明白,燕王才反應過來,嬴黎的目的不爲要錢,是要官,替嬴氏子弟要官。
嬴氏因忠心而被前朝厚賞,如今嬴氏同樣願意忠心大周,但要求就是嬴氏子弟入朝爲官。
往她一看,她并沒有反駁。
燕王沉默了許久,相比起讓嬴氏的人爲官,他更願意給錢,别說五百萬兩,就是五千萬兩他也給。
但是這些錢足以将他所有的家底掏空,沒有錢,他還是要向嬴氏低頭。
嬴黎就等着他想清楚,看燕王被逼的難以招架,嬴黎越發想不通史書上的自己怎麽會那麽慫。
她有錢有兵馬,完全可以胡作非爲,幹嘛受委屈?
想不通,腦袋想腫也想不通。
“嬴氏人才濟濟,若不入朝爲官,不但是本王的損失,也将是天下百姓的損失。”燕王還是讓步了。
目的達成,嬴黎這才抱拳:“大王放心,我會将登基大典操辦妥當的,也好讓大王瞧瞧嬴氏子弟的本事。”
她還是把事情攬過去了。
燕王等人都不吭聲,楊破虜氣的發抖,卻也沒有實質性的辦法。
嬴氏的實力擺在那,她就是有嚣張的資本與底氣。
嬴黎告退了,她很清楚燕王現在看見她就心裏堵的慌,她暫時還不想讓這頭野豬精心裏梗死。
出了宮,嬴黎發現一家茶樓開門了,隻是沒什麽人,店家正在擦拭桌椅。
嬴黎走了進去,要了壺茶,找店家讨要了紙筆,開始寫信。
很快老白和幾位大将軍就找到她了,“軍侯,人手都進城了。”
“那就好。”嬴黎把寫好的信交給邊上的士兵:“送去上京。”
等人走後,嬴黎示意他們都坐下,這才說道:“街上的情形都看見了?”
“自然。”李老将軍沉沉一歎:“天子腳下尚有這麽多要飯的百姓,其他地方隻會更慘。”
嬴黎笑了笑:“等下你們早早的跟着老白去吃飯,然後立刻去所有衙門,把他們的廚房守住,不許任何人動,把東西都擡出來,我要請人看熱鬧。”
“是。”
他們答應下來,坐了一會兒就跟着老白離開。
嬴黎依舊待在茶樓裏,喝完半壺茶,扭頭問店家:“這裏能否住宿?”
店家見她與當兵的打交道,很是害怕,小心翼翼的回答:“可以,樓上就可以住宿。”
“好,那我在這裏住些日子,叨擾了。”嬴黎招招手叫來一個士兵:“回去取兩張獸皮和小半袋子玉米面過來。”
士兵立刻應聲離開。
嬴黎解釋道:“如今城中缺糧,金銀細軟對你們幫助不大,我用獸皮與糧食做宿費可好?”
店家喜出望外:“有糧食自然是好的,多謝姑娘,姑娘大恩啊。”
說完,他就趕緊叫來他媳婦,讓把樓上的房間打掃好。
嬴黎沒什麽行李,暫時也不打算上去,就耐心的坐在下面等。
估摸着馬上就要開飯了,她起身了,再次進宮。
這個時候,燕王剛議事結束清淨下來,一聽她又來了,整個人都暴躁了,不知何時來的小野豬精也很不爽。
嬴黎笑眯眯的進去,客客氣氣的抱拳:“大王,我想請你出宮一趟,事關民心,做好了,可以籠絡民心。”
“何事啊?”燕王拼命把自己從龍椅上拔出來,生怕又被嬴黎嘲諷,小野豬精看他吃力,急忙去幫忙。
嬴黎想了想:“大事,大王若不願意,我可代勞。”
一說她代勞,燕王立馬就答應了,走一趟就走一趟,他可不願意嬴黎籠絡民心。
他吩咐随從去把大青牛牽過來,嬴黎就笑眯眯的看着他從高台上笨拙的拐下來,小野豬精扶着他,寬敞的台階,父子二人竟然還有點擠不下。
“啧啧~”嬴黎悄悄咂嘴。
他和燕靖予的差距,能有上下五千年。
嬴黎突然懷疑是不是在這三百年的過程中,老燕家哪個後妃不忠,勾搭了眉清目秀的侍衛,才導緻他們家能出現燕靖予那樣相貌氣度的少年。
否則,就面前這坨幾百斤的肉山,把他剮成骨頭也不見得能那麽瘦。
還有那一身毛。
嬴黎嫌棄的皺着臉,小野豬精走到她跟前時,小眼睛‘刷刷’掃了她兩眼,目光在嬴黎胸口停住。
嬴黎一驚,反應過來後,飛起一腳,照着他的後腰就踹了過去,小野豬精一聲慘叫‘砰’一下就拍地上了,差點把他豬爹拉翻。
“大王小心。”随從門冒着被壓死的風險扶住燕王。
燕王吓得不輕,看着趴在地上的小野豬精,大罵:“混賬。”
“父王。”小野豬精委屈的要命,艱難的爬起來瞪着嬴黎:“你”
嬴黎冷眼橫過去,小野豬精的話頓時卡在了嗓子裏,他氣憤的臉色漲紅,在燕王面前低着頭,燕王臉色黑了幾分卻沒再多說什麽。
磨磨蹭蹭出了城,離着各個衙門吃飯還有一段時間,嬴黎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走在旁邊,領着燕王往她早晨吃飯的衙門過去。
她在這裏發過饅頭和粥,所以還沒到飯點,就來了許多百姓等候,他們餓的面黃肌瘦奄奄一息,都在等着衙門再給些吃的。
有人一眼就認出了嬴黎,她的容貌氣度太顯眼了,讓人過目不忘。
“菩薩啊。”
所有百姓都圍過來,伸着手求些吃的,燕王身邊的随從緊張不已,死命圍着他,一副生怕餓急了的百姓把燕王當野豬分食了的樣子。
“别着急,别着急。”嬴黎高喊:“嬴黎不過區區軍侯,手無大權,能救的人有限,故此,我特意苦求了燕王來爲大家做主。”
聽着她喊,燕王瞬間明白自己被算計了。
一聽她就是軍侯嬴黎,百姓激動了起來,個個都圍着她求吃的,嬴黎不停的安撫着,慢悠悠的挪到燕王身邊,往旁邊一站:“燕王在此,必定會爲大家做主的。”
她這麽好心?
燕王不信,但他很上道的開始演戲:“百姓苦困,本王瞧着實在于心不忍啊。”
他悲天憫人,卻無一幾個人相信,一個個百姓盯着他,眼睛都要冒綠光了。
就他這體格,怎麽看也不像是忍饑挨餓的人。
燕王裝的很起勁,一臉愁容:“不能讓百姓溫飽,是本王失職,本王在此謝罪。”
他廢話一大堆,自我感動的不行,卻沒幾個百姓聽進去。
他們要吃的,不想聽燕王說廢話。
“大王。”嬴黎最煩長篇大論沒重點:“此時衙門裏面應該開飯了,不如拿些吃的出來分給百姓吧。”
被餓急了的百姓盯着,燕王點點頭:“速速去拿吃的出來分給百姓。”
随從立馬就去,燕王則繼續安撫百姓,很快,随從就擡了兩大籃饅頭窩頭出來,百姓立刻開始哄搶,随從還有幾分招架不住。
燕王趁機下牛,站在台階上看着他們,很滿意自己聖德明君的做派,嬴黎站在他身邊,耐心的等着。
燕王親自來發糧食,消息傳的很快,百姓越來越多,衙門的饅頭根本不夠。
士兵趁亂進去瞧了一眼,出來告訴嬴黎:“軍侯,他們今日吃的炖肉,殺了一整頭豬呢,另外還有大米飯。”
嬴黎心裏有數了。
眼見饅頭不夠,沒拿到的百姓不走了,堵在衙門口要吃的。
燕王急忙安撫,可是沒有吃的,他說再多也沒用,而且,衙門裏的人也不敢把所有吃的拿出來。
一旦讓百姓知道,他們這些人吃肉喝湯,隻怕是會反了天。
“速速着人多做些饅頭。”小野豬精呵斥着衙門裏的人。
燕王還是安撫,嬴黎默不作聲的看着他們父子倆。
瞧着情況差不多了,往人群後面看了一眼,等候多時的士兵立刻擠開百姓,用最大的聲音喊出:“軍侯,兄弟們發現各處衙門在胡吃海塞的炖肉喝湯。”
啧啧啧~在一群吃不上飯的百姓面前這樣後,後果嚴重。
果然,百姓們憤怒了,燕王臉都綠了。
在他發作之前,嬴黎臉一拉:“帶我去。”
她丢下燕王就走,憤怒的百姓立刻跟着她,完全不搭理燕王。
老白他們已經将所有衙門的午飯都搬到了大街上,一大盆肉,一大盆米飯,幾大盆炒菜,搬出來的瓦罐裏還‘咕噜咕噜’的蹲着肉。
看守的士兵都饞的咽口水,何況是餓急了的百姓,一時間,場面險些控制不住。
嬴黎冷眼看過那些菜,在看了一眼那些官吏,他們站在一起,一個個白白胖胖細皮嫩肉,一點也不害怕,反倒皺着眉,像是在怨恨嬴黎多管閑事。
“大軍在外吃糠咽菜,百姓沿街乞讨,你們卻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嬴黎負手怒斥:“就憑你們是燕王嫡系親信,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吃香喝辣嗎?”
一個老吏走了出來:“軍侯,這些東西都是定下的。”
“誰給你們定下的規矩?”嬴黎指着那些肉菜:“不如我這樣問,你們憑什麽吃這些好東西?你們是殺敵攻城了,還是種糧織布了,蛀蟲就是蛀蟲,有什麽可解釋的?不過是跟對了主人的狗罷了。”
被她諷刺,好些人的臉色都變了,但無人敢反駁。
小野豬精走得快,棄了他豬爹趕到了,擠開衆人來到嬴黎面前,咬牙低斥:“嬴黎,将事情鬧大失了民心,後果你承擔不起。”
“丢的又不是我的民心,與我何幹?”嬴黎轉開身子:“百姓苦困,大軍忍饑挨餓,官吏卻在吃香喝辣,當真諷刺。”
百姓已經亂了,憤怒的叫嚷着。
“燕王到!”
随從大喊了一聲,讓百姓讓開,燕王走近一看,臉色劇變:“這是做什麽?”
嬴黎也不知道他這話問的具體是什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父王。”小野豬精立刻說道:“嬴黎存心鬧事。”
他說的這麽直白,燕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向嬴黎:“軍侯解釋解釋吧。”
“大王,我嬴黎帶兵打仗,蕩平中原,地位僅在大王之下,可即便這樣,我吃的是樹皮草根,是玉米糊糊,是觀音土,我麾下将士吃的也是樹皮草根觀音土。
先前不知,如今才曉得,原來跟着大王竟然有這麽多好處,不過一群小吏罷了,瞧瞧這菜色,可是我數年不曾見過的樣子了,他們尚且如此豐盛,那大王呢?這就是大王說的與民同苦嗎?
大王說沒有糧食供養大軍,沒有糧食救濟百姓,但是卻有糧食養着一群小吏,敢問他們何德何能吃香喝辣,就因爲他們是大王的親信,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高貴,對嗎?”
她中氣十足,瞪着眼睛問話,燕王險些招架不住。
一番話,說的群情激奮,就連在場的士兵都怒了。
“你”燕王終于明白她想幹什麽了,這就是一個圈套,讓自己丢掉民心的圈套。
燕王尚在氣憤,夏隸與姜鶴等幕僚就來了,他們一聽說嬴黎把燕王忽悠出宮就知道沒好事,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夏隸立刻走到燕王身邊,往那些飯菜一掃,怒聲呵斥:“大王明明有過規定,是誰允許你們這般奢侈的?”
直接甩鍋,那群官吏慌了。
姜鶴緊跟着怒斥:“如今天下貧困,大王以身作則,爾等怎敢如此?”
“胖成這樣,像是吃不好的嗎?”一個瘦小的百姓怒吼起來。
燕王臉色劇變,随從過去就要動手,被士兵一腳踹飛,轉瞬間,攔着百姓的士兵就成了保護他們的人牆,不允許燕王的人亂來。
如此,百姓越發有底氣了。
“軍侯。”夏隸也被此事打的措手不及:“大王仁義,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底下人監守自盜,是我等監察不嚴。”
嬴黎的目的就是讓燕王丢掉人心,但夏隸要替燕王脫罪。
脫罪的關鍵,就是先穩住嬴黎,雖然她不會相信。
嬴黎臉色陰沉:“既然這樣,還請大王允準,由我嚴懲這幫蛀蟲,好平息将士與百姓怒火。”
夏隸回頭,朝着燕王微微颔首,示意他答應嬴黎。
她故意讓所有百姓和将士都看見官吏們的飯食,激的民怨沸騰,這個時候,要是不嚴懲這些官吏,燕王就是包庇之罪。
“嗯。”燕王的怒火已經堆積成山,他想爆發,想要沖上去一刀捅死嬴黎。
嬴黎無視他的憤怒,看着那些官吏,臉色陰沉。
這些人,都是燕王的親信,開國之後,這些大概率會成爲六部大臣,替燕王撐起朝局。
可惜了,六部,必須是她的。
“來人,将他們所有人,處以軍杖一百,當街行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