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喊,所有的嘈雜吵鬧瞬間消失,随着他的目光,都發現了認認真真啃蹄膀的嬴黎。
正主在這!!!
罵嬴黎的人登時變成了老鷹爪下的兔子,恨不得找洞鑽進去躲起來,覺得嬴黎沒做錯的人則士氣高漲。
燕靖予緩緩上樓,笑盈盈的搖着扇子:“我去丞相府,夫人說你出門了。”
“家裏無聊,我就出來逛逛。”嬴黎吵圍觀群衆招招手:“你們繼續吵,不用管我。”
罵她的人更尴尬了,即便剛剛理直氣壯底氣十足,當着她的面也不敢再罵。
畢竟罵她隻是爲了增加自身存在感和關注度而已,當着正主的面,跪下巴結都來不及呢。
“這幾日爲何不去找我了?”他坐下來,拿出手帕,堂而皇之的替嬴黎擦了擦臉:“我又不會真逼你認字。”
嬴黎往周圍瞄了一眼,壓低聲音擡手擋着湊過去:“都說我上趕着倒貼你還看不上,你這算是變相的承認嗎?”
“你上趕着倒貼?”他放下折扇:“我心儀你已久,上趕着倒貼的也是我,與你何幹?”
他說的敞亮,連樓下的人都能聽見,嬴黎有點呆。
茶樓是個八卦集中地,任何八卦都能在這裏進行交流,也能從這裏傳出去。
憂心了幾日的秦嬷嬷看着他,竟比嬴黎還要高興,輕輕推推她,生怕她不理解燕靖予的用意。
這可是明目張膽的維護。
“吃飽了嗎?”燕靖予笑盈盈的問:“我知道一家新開的酒樓,菜色”
嬴黎果斷把手裏的蹄髈唆幹淨放下:“飽了,走吧,嬷嬷打包。”
喜歡吃,果然是個很好的優點。
燕靖予再次贊許她的愛好,起身帶着她離開,靜悄悄的茶樓這才又開始争執,聲音比先前更大。
“你還沒好吧,我看着都瘦了。”嬴黎往後瞧了一眼,确定秦嬷嬷把她沒吃完的蹄髈打包提在手上了才放心。
還沒吃完呢,要是扔那不要了,她可得心疼死。
燕靖予故意咳了兩聲:“還沒痊愈,不過太醫讓我多出來走走,曬曬太陽。”
“這樣啊。”嬴黎老實巴交的信了,把遮陽的油紙傘往自己這邊靠了靠,讓燕靖予暴曬在太陽底下。
燕靖予一陣無語,看了她兩眼,發現她的臉又圓了不少,不由得開始計劃等下去了新開的酒樓吃些什麽才好。
她喜歡吃肉,但是吃肉容易胖。
這小臉不能再圓了,這個程度剛剛好。
“我讓楊氏敬茶磕頭賠罪,你後母沒少在家罵我吧。”她洋洋得意,邀功一樣等着被誇。
燕靖予笑了出來:“嗯,罵了你很多天,知道會被罵還這樣做?”
“他們活該,我不是沒給過機會,都讓你爺爺開口提醒過他們了,不長記性就沒辦法了。”她突然在一個小攤前停住,燕靖予也不得不停下來。
攤販似乎和她很熟,立馬動手開始裝袋:“姑姑來了,加芝麻加糖是吧。”
“嗯嗯。”嬴黎利索的拿出錢袋子:“今天要”她回頭數了數人,把秦嬷嬷和燕靖予的侍衛一并算進去:“五份。”
攤販麻溜的答應,很快就裝好遞了過來。
“嘗嘗吧。”嬴黎捧着袋子笑眯眯:“他們家的條頭糕可好吃了。”
燕靖予猶豫了一下,張嘴等着。
嬴黎:???
沒吃過,很驚訝?
她捧着條頭糕一臉疑惑的盯着燕靖予,燕靖予張嘴等了半天,見她根本不上道,無奈的自己接過來吃了一口。
“是吧是吧,很好吃對不對?”她又開始興奮了,自己吃了一大口。
燕靖予沒吭聲,等她咽下去了,夾了一塊喂到她嘴邊,嬴黎麻溜的吃了,吃着還認認真真的盯着他看:“你剛剛張嘴是想讓我喂你?”
“嗯。”委屈調調~
“那你爲什麽不直說,張個嘴在那等着,我以爲你在表示很驚訝呢。”
燕靖予:“.”
這話他咋接?
繼續往酒樓出發,爲了防止她再去買别的,燕靖予理所當然的拉住她的袖子。
到了酒樓,等菜的間隙,燕靖予說道:“太子請旨扶正太子良娣左氏,知道爲什麽嗎?”
“爲什麽?”嬴黎托着下巴,認真且無聊。
“我爹說,太子去丞相府的時候很沒禮數,直接要嬴淮的家書,最後甚至開始威脅,結果丞相說嬴氏并沒有和太子綁在一條繩上,所以太子扶正左氏,目的就是不讓嬴氏一家獨大。”
嬴黎微微挑眉:“隴南趙家的事,太子良娣家可沒少出力,扶正她也算是獎賞吧,畢竟太子良娣的娘家比先前的安國公府更有用,但想和嬴氏持平難度有點大了。”
“這是自然,嬴岐是個老狐狸,嬴氏其他人更是狡猾,即便多在朝中,卻很難讓人抓到把柄。”他笑了笑:“先前我想收拾嬴岐的時候,仔細調查過。”
嬴黎盯着他:“真的什麽都沒查出來?”
“真的。”燕靖予說的十分肯定:“嬴氏極少納妾,大多都是一個原配正妻,受賄更是少,當然,這得除了嬴岐,畢竟俸祿和嬴氏産業每年的分紅都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他們犯不着貪污受賄。”
嬴黎點點頭,這些她倒是不否認,嬴氏的确沒幾個納妾的,大多都是夫妻倆好好過日子,正妻不能生養才納妾,而且丞相夫人給她講過嬴氏名下的商鋪莊子有多少,雖然沒聽明白,但絕對夠所有人吃穿不愁了。
小二開始上菜了,燕靖予瞧着嬴黎的表情就知道她對這些菜很滿意,“所以,即便我大伯想翻臉,也沒辦法拿捏你家。”
“那他也得有翻臉的資本啊。”拿起筷子,她夾了塊肉遞過來:“張嘴。”
燕靖予愣了一下,探身湊過來吃了,嘴角就一直沒落下來過。
“烨王這次雖然很慘,但是你爺爺肯定對太子不滿,再怎麽嚣張也得有個度,明眼人都知道隴南趙家的事是個局,隻是不說罷了。”她認認真真的開始吃東西:“要是太子繼續胡來,烨王翻身也是遲早的事。”
燕靖予給她盛了碗湯:“道理是這樣,但你們也要小心,嬴淮的家書對他不利,難保他會胡來。”
“明白。”她笑眯眯的擡頭,吃的很是滿足。
吃飽喝足後,燕靖予又陪着她滿大街溜達,嘻哈打鬧,就差直接告訴所有人他們倆關系不簡單,還是男方主動自願的了。
傍晚把她送回去,燕靖予也不打算進門,嬴黎就幹脆在大門外問他:“這般明目張膽,你就不怕他們逼你離我遠點?”
“爲什麽你不擔心他們會逼你離我遠點呢?”
嬴黎自信滿滿:“他們不敢,這種内政不安四處作亂的時候,我可是不能代替的人,身爲女子不能參政,但是有萬夫不當之勇,就你爺爺的性格來講,隻要能保住皇位江山,我想嫁誰都行,這就是我的底氣。”
“那他們對我也不敢,沒什麽可以用來威脅我的。”他淺淺含笑,内斂強勢:“我想要的東西,不需要經他們同意。”
“那你就真不嫌棄我比你大幾歲?”嬴黎問的很認真。
他搖搖頭:“聖人雲,女大三,抱金磚。”
“那要是三百多歲呢?”
“你是老妖怪嗎?”他氣笑了:“那我也不介意,你都能老牛吃嫩草了,我還怕咯你牙不成?”
去你的。
嬴黎黑着臉進去了。
秦嬷嬷到是規規矩矩的見了禮才進去,一向闆着臉嚴肅的她,心情格外的好,見嬴黎有小情緒,甚至主動搭話。
“姑娘真生氣?”
“嗯。”
秦嬷嬷提着她沒吃完的蹄髈和燕靖予給她買的小玩意兒,語氣愉悅:“世子這般肯定姑娘,旁人是羨慕不來的。”
“嗯?”嬴黎瞄了她兩眼:“嬷嬷今日不說禮數教養的話了?我和燕靖予應該屬于私相授受了吧。”
秦嬷嬷搖搖頭:“鬼鬼祟祟的才是私相授受,姑娘與世子大大方方,兩家都是知道的,這怎麽能算?再說,世子有擔當,比那些出事了就躲起來保全名聲的男人好太多了。”
“那你就是怎麽看燕靖予都覺得好呗。”嬴黎把她手裏比較重的東西接過來自己提着。
秦嬷嬷又搖搖頭:“世子的優秀衆人皆知,但姑娘也不差,一如姑娘剛剛說的,姑娘有足夠的底氣守住自己想要的,這可不是誰都有的本事。”
“那當然,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底氣必須是自己給的才最穩妥。”
她的想法曆來如此,似乎從不将嬴氏的顯赫當做自己的底氣,秦嬷嬷雖然不明白當回事,卻也知道自己不該多問。
回屋睡下,秦嬷嬷特意把燕靖予給她買的扇畫挂在帳子裏,嬴黎盯着扇畫看了許久,迷迷糊糊的才睡着。
可是熟睡中,她聽到了瓦片被踩碎的聲音,很小,幾乎很難察覺,但嬴黎還是猛然睜開了眼睛。
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過得太久,她的警惕性極強。
起身下床走到窗邊打量外面,安安靜靜沒有任何不妥。
“姑娘?”秦嬷嬷吓着了,她就睡在外面的榻上,睜眼看見站了個人,吓得不輕。
嬴黎開門出去:“好好待着。”
她把門關緊就走了,秦嬷嬷趕緊起來出去瞧,卻已經找不到她了。
丞相府極大,畢竟家底就是宣平侯府,嬴黎和嬴岐夫婦住的近,都是正房主院,就隔了一個院子。
巡邏的家丁走過後,屋頂就下來了五六個人,直接進了嬴岐的書房翻找,抽屜格子,任何地方都不放過。
翻開一個竹編的箱子,嬴淮的家書赫然在列,他們立刻拿起來,确認無誤後塞進懷裏立刻就要走。
小心翼翼的出來,結果方才還空蕩蕩的院子,眨眼間就圍滿了家丁。
不需多言,雙方就打在了一起,他們想要逃,費力的翻上屋頂,嬴黎就在這兒等着呢,幾乎沒怎麽動手,就全部打落在地。
人抓到了,家書也拿回來了,幾乎不用怎麽查問就知道是誰派來的。
書房裏,嬴岐把家書放進竹編箱子裏,淡淡吩咐:“處置了吧。”
“不查?”嬴黎覺得太可惜了。
老頭兒笑了笑:“這就是根刺,有了這根刺在,太子必定惶惶不可終日,姑姑要記得,最好的報複不是讓他死的幹脆利落,而是讓他過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嬴黎點點頭:“好吧,這法子真毒。”
嬴岐比她老道太多,所以,嬴黎也就安安心心的回家睡大覺去了。
次日早朝,太子看見嬴岐時那怎麽也藏不住的心虛讓燕靖予倍感興趣,所以一下朝就追上嬴岐打聽。
太子故意冷落他,他就和嬴岐打得火熱,昨日明目張膽的承認自己對嬴黎有意更是成了邺城權貴的談資,到讓其他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站隊選擇了。
因爲這事,太子和雍王還被老皇帝叫去了禦書房。
換上便裝,老皇帝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才問:“靖予和嬴鯉走的太近,這些日子已經鬧出不少事了,你這個做父親的是何想法?”
“孩子們喜歡,那就成全。”雍王說的很直接,完全沒看太子的臉色:“嬴鯉那丫頭兒臣覺得不錯,沒什麽壞心思,雖然有些虎,但大大方方坦坦蕩蕩,這樣的姑娘不會鬧得後宅不甯。”
太子臉色不大好:“嬴氏本就是位高權重,若是他們家再成了外戚,豈不是無法無天了?”
“那嬴貴妃就不是他們家的人了?”雍王頭一次反駁太子,還把老皇帝拉下了水。
太子的臉色登時更不好看了,老皇帝卻眉毛一挑覺得十分有趣,畢竟這兩同胞兄弟從未針鋒相對過。
“這麽說,你是有意成全這門親事了?”
雍王搖搖頭:“看他們自己吧,靖予年紀還小,忱白尚未娶親就考慮他,到底是不合規矩。”
“嗯,說得有理。”老皇帝這才滿意。
他沒說自己怎麽想的,但心裏也挺贊同這門親事,畢竟得到嬴氏的支持就是得到半個朝廷的支持,這對燕靖予太有力了。
也如雍王所說,嬴黎這樣的姑娘,不會鬧得後宅雞犬不甯。
但,他們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給燕靖予賜婚雲雲,一來燕忱白尚未定親,要顧及他的臉面,二來此時定親,就是讓燕靖予成爲衆矢之的,得不償失。
燕靖予與嬴黎的事老皇帝沒有表态,卻準了扶正太子良娣的事。
典禮前一日,苕雲一早就帶了燕維燊來雍王府,燕靖予把自己幼時喜歡的小玩意全找了出來,放任燕維燊去玩,自己則陪苕雲一塊待着。
她興緻不高,無精打采還總是發呆,燕靖予把她喜歡的點心都準備齊全,然後開始明知故問:“明日典禮,姐姐不忙嗎?”
“沒心情。”苕雲歎了一聲,開始吐槽:“先前我一直覺得父王對我母親用情至深,即便母親家世不好,即便母親多年來隻生了我一個女兒,父王依舊待我們母女極好。
我至今記得他和我母親說夫妻一體時有多麽認真,可如今,他寵愛左氏,又是扶正位份,又是爲左氏娘家打點提拔,這些都是他從未替母親做過的。
同樣是母家出事,四叔甯可自己認罪,也絕對不背棄側妃,而我父王卻躲起來不露面,自以爲這樣就可以不用背負休妻的罵名,可在我看來,就是懦弱無擔當。
他不是不知道左氏如何擠兌我們姐弟的,可他不管,先前明明那般疼愛維燊,如今卻隻剩下苛責,左氏不喜歡我們,他也就不喜歡我們了。”
燕靖予安靜的聽着,對此完全理解,左家對太子有用,太子自然擡舉,一旦左氏将來生育兒女,苕雲姐弟就是壓着她兒女的人,她怎麽可能會喜歡?
她不喜歡,急等左氏支持的太子又怎麽會喜歡?反正再怎麽不喜歡他們姐弟,他們都是自己親生的,又不能割斷聯系。
太子良娣扶正這日,遠遠不如預想的熱鬧,因爲嬴袖突然生産了,所有後妃都趕着去芷蘭殿道喜巴結,誰在乎一個填房的太子妃?
貴妃産子,老皇帝龍顔大悅,當場加封嬴袖爲皇貴妃,賜皇子名燕稷。
皇貴妃位同副後,孩子的名字又不同于所有皇子,單名一個稷字,足見老皇帝的喜愛與看重。
雙重打擊之下,楊皇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芷蘭殿一陣強顔歡笑後,楊皇後回到栖鳳殿就精神萎靡了,歪在椅子上,失魂似的發呆。
“國師不是說,嬴袖腹中是公主嗎?怎麽變成皇子了。”
“娘娘。”嬷嬷實在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隻能跟着愁眉苦臉。
楊皇後心裏一陣緊張:“燕稷,這般看重,又是皇子,懷孕晉貴妃,生子晉皇貴妃,皇上何時這般寵愛過一個女人?”
“皇上老來得子,一時歡喜罷了。”
“不,不是一時歡喜。”楊皇後面色恨恨:“隻怕一開始,國師就在包庇嬴袖,皇上爲嬴袖建摘星樓那次,誤打誤撞下了雨,不也是他說甘霖因嬴袖而落的嗎?”
嬷嬷辯解不出來,畢竟事實就是如此。
“可惜啊可惜。”楊皇後一陣遺憾:“若裴昀早幾個月回來,那嬴袖這一胎大有文章可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