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軍雖然在江東軍體系中不太入流,但也時常爲平複江東的動蕩出生入死。
那些能獨治郡縣的大将把手中那點實力看的比什麽都重,平時根本就沒出多少力氣。要是這些人真能頂起江東這片天,張湯也就認了。偏偏他們在水裏耀武揚威慣了,上了岸遇到了曹操的兵馬根本就不是對手。
有一句話潘璋不止一次私下裏說,“江東軍中能打陸戰的兵沒有幾支,老子這打了十幾年仗的武猛校尉營就能說的上是一号!”
張湯還記得潘璋當時那得意洋洋的語氣,“老子這支浪蕩軍,早晚會有大用的!沒個好價碼,老子可不會賣出去!”
要是馬忠知道這話,肯定會連連點頭,呂蒙奪荊州時,被孫權安排來斷關羽後路的正是這隻浪蕩軍!
在那次戰鬥中,浪蕩軍的軍司馬完成了與神角力,生擒了關羽和關平!
其實要是馬忠心思細膩一點,恐怕早就得有所察覺。
荊州之戰關系江東氣運,在最關鍵的棋子上,孫權當然會斟酌考察很久。
這支浪蕩軍已經形成了自己鮮明的戰鬥風格,完全可以作爲種子使用。隻要稍微扶持,瞬間就可以擴張出一隻勁旅。威震天下的呂布,手底下最精強的那支“陷陣營”有多大規模?戰兵七百人而已!
也因着潘璋精明,意識到江東水戰強、陸戰弱的缺陷,他一心想把這支兵賣個好價碼,這才和賀齊隻是若即若離,沒去投奔這個土豪。
如此一來,浪蕩軍的日子自然過的艱苦。别人不知内情的渾渾噩噩,怨天尤人,張湯可是知道内情的老兄弟,他心裏自然更不甘心。
王厲害這時正好追了過來,他反應的慢些,等趕過來,張湯把馬忠的話如此這般一說,王厲害立刻感覺頭皮發麻。
他是馬忠的心腹屬官,這名頭可不是白叫的。
可以設想一下,一個精通政治,但自身的政治前景又受到極大限制屬官,每天都在觀察自己的主公,琢磨自己主公的心思,替他提前警示每一個可能,甚至模拟他的語氣思路,去解決某些問題。那麽這個人幾乎瞬間就能明白馬忠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馬忠絕不可能僅僅是爲武猛校尉營讨什麽公道!一定有什麽痛腳被使者抓住了,或者有什麽目的是馬忠必須要達成的。
王厲害瞬間在心中點出一份名單,哪些人是能去的,哪些人是不能去的。
他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把朱甯和白開心也帶着,萬一事情不諧,要是司馬發起瘋來,也好裹了人逃之夭夭。
不過張湯後面的話打消了他的一些思路,“司馬說帶着百裏川,這鍾陵城由我老張先管着。你那裏留什麽人,先和我打個招呼?”
張湯越來越認清了現實,開始費勁且不自然的彌補着武猛校尉營的裂縫。對原本絲毫不放在眼裏的王厲害,也賣起了好。
王厲害一怔,思索了一下答道,“百裏軍侯既然要去,那他就帶着軍法官一起走吧。不過營務也不能沒人打理。李四征原本就是百裏軍侯手下的人,之前也替百裏軍侯打理過一些營務,不如就留下他吧。”
說完,王厲害回頭吩咐了幾句,立刻有人去營中調兵。
張湯沉默了一會兒,百裏川插手軍法官,李四征去打理營務,再算上以前自己也帶過司馬手底下那兩支兵。
看着這一系列的安排,張湯真是弄不明白,馬忠到底想做什麽了。
王厲害肯定知道。
……
馬忠哪顧得了等他們,讓那些斥候騰出位置,拽着張平就上了馬。
剩下的六個斥候面面相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馬忠吩咐道,“去白泥嶺。留下那兩個沒馬的,給王厲害引路,咱們先走着。”
竟是不由分說,先把事情做出來再說。
張平雖說見過不少世面,到底是個讀書做學問的人,見馬忠語氣冷厲,隻能屈辱的忍了,策馬跟在馬忠身後。
他常年四處奔走,騎術不在馬忠之下。
八匹馬馳驟而出,出了大營十多裏,馬身上的汗水已經打濕了馬忠的雙腿。
馬忠臉色平淡的勒住缰繩,大聲道,“歇一下!”
說着從馬上輕巧的跳了下來。
這些日子,馬忠并沒有松懈騎術的鍛煉。他的骨架本身就大,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身上的筋肉也漸漸豐盈起來。雖說是文職武官,兩臂的力氣,比尋常士兵也要大的多。
張平苦兮兮的從馬上下來,到了馬忠跟前說道,“司馬,咱們也不用兜圈子,如今在這荒郊野外前後無人,你有什麽話,就敞開說吧。”
這家夥倒是心裏通透的。
馬忠微微一笑,“哪有什麽話,不過是讓功曹來計點軍功而已。”
張平見馬忠沒有實在話,卻也知道總有攤牌的時候。他歎了口氣,不再追問了。
手下的那幾個騎兵拉着馬喂了點草,又從背囊中取出來一小點糧食遞到馬嘴下面。這些健馬隻用舌頭舔了幾下就沒了,倒騰着蹄子發出了不滿的哼哼。
稍微恢複了下馬力,馬忠繼續帶着人往前趕。
他們往鍾陵行軍,一路上丢下了不少寨子,很多都顧不上拆除。他印象中最後一個寨子離這裏就不遠了。
中間又休息了幾回,幾匹馬跑的渾身是汗,馬力也越來越弱。好在,總算在天黑前模模糊糊的看到前面有一大片營地的影子。
張平心中驚疑,連忙問道,“司馬,前面這是?”
馬忠随口答道,“這是前些日子強行軍,做出來的廢寨。裏面沒多少工事,隻有基本的防禦力。”
張平瞅了幾眼,憂心忡忡道,“别讓什麽賊人占據了,那咱們可就送上門去了。”
馬忠笑笑,“無妨,占了咱們就打回來。”
張平無視馬忠話中的豪氣幹雲,目瞪口呆的伸手指指,“就憑咱們這幾個人?”
他覺得自己還沒瘋。
馬忠大笑一聲,側耳聽了一會兒,“你聽!”
張平奇怪的四下打量打量,正弄不明白馬忠在說什麽,忽然耳中出現悶悶沉沉,咕咕噜噜的聲音。
張平正疑惑,黑乎乎的遠處已經出現了數輛大車,接着後面一連串的出現了推着小車士兵。
張平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他呆呆的看着馬忠,“他們竟然能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