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甯第一時間詢問道,“你這樣騙他合适嗎?”
馬忠詫異,“哪有騙他?”
朱甯疑惑的看了帳外一眼,懷疑自己剛才認錯了人,“他不就是你說的那個有點二百五的牆頭草?”
“哪有的事兒?”馬忠擺了擺手,一臉的不自然。
朱甯繼續疑惑,“難道有兩個百裏川?”
馬忠想了想,“大概有吧……”
朱甯立刻投來了鄙夷的眼神。
“我沒有胡說啊,他确實挺不錯的。”馬忠坦然說道,“我隻是順帶的讓他思考一下,我得到士兵們的尊重也是同樣理所當然。”
“呵呵。”朱甯對此不予評價。
張湯見百裏川走了一趟馬忠那裏,滿臉紅光外加迷迷糊糊的回了自己營地。心中就隐隐覺得糟糕,壞了,百裏川這種笨蛋,怎麽能經得住司馬的三言兩語。
莫不是這小子已經變節了?
百裏川是新晉軍侯,又因爲年幼不太受重視,和潘璋、張湯這些老人本來就有點隔閡。要是馬忠刻意拉攏,山字營未必穩得住。
山字營看着最弱,但實際上卻是武猛校尉營的根基。滿營家眷老小都在山字營的監護之下,這些老弱婦孺有多麽喜歡百裏川這盡職的孩子,張湯可是一清二楚。
一旦這些家眷給自家的男人孩子吹吹風,那恐怕别的營頭也會出現動搖。
張湯着了慌,趕緊去找百裏川。
一進了百裏川駐地,看到那昂然而立的熟悉身影,張湯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忽聽百裏川莫名其妙的發出一陣長笑,“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張湯頓時毛骨悚然,這孩子怎麽了這是?
等守衛百裏川駐地的士兵向張湯拜見問好,百裏川這才回過神來,笑呵呵的打招呼,“大叔!”
張湯立刻闆起了臉,他覺得要讓百裏川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張湯嚴肅的斥責道,“司馬和你說了什麽鬼話,把你樂成這樣?他這個人最會騙人,這些日子,你看他騙了多少人,你難道連這點腦子都沒有?”
百裏川頓時不樂意了,大叔你什麽意思。
于是百裏川目視左右,大聲嚷嚷道,“大叔你困了,快回去睡覺吧!”
說完,自己得意洋洋的回了營帳。
張湯氣的火冒三丈,老子困不困,老子自己不清楚?正要上去扯住他教訓,左右的士兵都圍了上來,客客氣氣的說道,“張軍侯且退,百裏軍侯這會兒有事要忙!”
張湯勃然大怒,卻也知道各營的士兵隻受自己軍侯的約束,無可奈何之下,隻能恨恨離去。
夜晚,各營地都燃起篝火,張湯和百裏川作爲軍侯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沒顧得上碰面。
這件事就是戰後最爲重要的犒賞士卒!
兩個軍侯都拿出自己營頭公中的物資分配下去,引得歡呼一片。原本緊張驚懼的氣氛也變得喜氣洋洋。
馬忠作爲軍中臨時的當家人,按道理這時候應該巡視營地安撫人心。
但他卻一直待在王厲害的軍正隊這邊。
丁奉管理南蠻營靠的是一身煞氣壓服,這種風格在南蠻營士兵組成骨架的軍正隊中很快被延續了下來。
馬忠統禦這些士兵也是以此爲基礎,因此并不準備動搖自己的威信,和這些士兵有太過親密的接觸。
軍正隊的犒賞氛圍就和那些其他營頭完全不同,整體嚴肅而認真。
這些士兵聚成一堆,由馬忠親自爲他們将噴香的白米盛滿飯碗,接着從鍋子裏撈出炖爛的肉在米上鋪滿,随後又抓過大把的銅錢塞到每個人手裏。
馬忠既然準備在自己威望還不夠的時候延續丁奉的風格,因此,他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丁奉的馭兵之道。
有功必賞,違背号令的必然受到懲罰。
珍惜每一個人的生命。
善待他們,讓他們吃飽穿暖。
自己做錯事,就承擔自己的責任,不會拿下面人頂罪。
馬忠把這些想法在短暫的接觸中,如實的向軍正隊的士兵們坦言。
沒有煽情,沒有花巧,隻有清晰而明确的規矩。
人數不多,馬忠每一個人都親自爲他們盛了飯,發了賞錢。
最後馬忠用一句話總結了他會怎樣對待他們——“我會有讓你們爲我而死的情誼,也會有讓你們爲我而死的命令。”
馬忠的直白相告,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得到了認同。
這些士兵做了軍法官之後,很快被王厲害洗腦了一個觀點,合情合理的規矩律令,永遠是都是最靠得住的!
何況這些人的信任是那麽的盲目和狂熱。
之後馬忠令人喚來了施工隊,一起接受犒賞。
這些人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隻是有米肉吃有銅錢拿,沒有馬忠親自招呼。
這些人吃着飯,說着話,玩着手中的銅錢。
馬忠則和王厲害、李四征以及範疆、張達等人披上藤甲,手執利刃的守在他們這邊的營門口放哨。
馬忠承認自己有一點作秀的成分,到後來張湯和百裏川結夥來邀請馬忠過去的時候,看到馬忠頂盔掼甲的樣子,兩人都在那直咂嘴。
他們心裏都有些明白,馬忠已經開始爲那一天做準備了。
李四征和範疆、張達這三個從山字營出去的人,已經徹底把自己當成了司馬的班底。
百裏川還沒心沒肺的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三人尴尬的回應了一下,接着就目不斜視的跟着馬忠站崗。
這讓張湯更加揪心,這件事山字營到底介入有多深啊。
沒有酒,自然就沒有人爛醉。
這些士兵吃飽了就回去休息,有他們的司馬、軍正丞、以及都伯爲他們守夜,讓他們這一晚睡得分外輕松踏實。
這些日子的耳濡目染,已經給了他們一個信念,——司馬就像他口中的那些金科玉律一樣可靠。
第二日一早,武猛校尉營就開始拔營。
就算有着這樣那樣的心結,下一步該怎麽走,張湯仍舊要來聽馬忠的主意。
他相信馬忠要是對這個武猛校尉營有想法,就絕對不會把武猛校尉營往死路上帶。
馬忠的計劃很簡單,就是繼續向鍾陵前進。
他知道彭才不會在鍾陵停留太久,無論那些暗示是有意還是無意,馬忠覺得自己和這家夥是有那麽一點默契的。
他們都相信對方能看清現在的局勢,也相信對方能理智的拿走自己該要的,留給彼此容忍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