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至少也能令彭才喪膽的。
馬忠對着百裏川感歎一聲,“這個彭才不簡單啊。”
豫章賊損失小嗎,當然不小。
當初武猛校尉營憑借着足額八百的戰兵,就能橫行江東,靠幫人平事拿錢。
雖說掙得不過是點辛苦錢,手握強兵的大哥們看不上,但至少也混的有字有号的。在孫權那邊,也挂着一個武猛校尉的名頭。偶爾還能幫賀齊這樣的闊地主,去當當長工。
彭才打的兩場都是硬仗,一開始附寨攻擊的時候就撇下了兩百多具屍體。換了藤甲兵硬沖,被燒死的人更是屍體枕藉不可勝數。
光彭才自己,就損傷了近千的部屬。死的都還是能睜着眼也敢從寨牆上往下跳,摔斷腿也不管不顧的隻顧砍人的強橫角色。
這麽能打聽話的部隊,就算孫江東損失了這麽一千兵也要心疼的睡不着覺。
彭才會無動于衷?怎麽可能!
再加上後營張湯殺傷的那些,豫章流賊小兩千人就交代在這裏了。
然而損失這麽大,彭才卻是淡然的做了本該一開始就該做的事情——做望樓窺探虛實。
馬忠沒有想到一個流賊大帥,竟然有這樣的器量和城府。
不過,馬忠絲毫沒有驚慌,因爲這也暴露給了他一個緻命的弱點。
彭才開始不自信了。
面對不自信的敵人自然是攻心爲上。
武猛校尉營的情況有些特殊,除了戰兵之外還有兩倍以上的家眷随員。
平時顯得臃腫,這會兒卻可以讓人摸不清虛實了。
馬忠能算出豫章流賊的損失,彭才想必也能算出浪蕩軍這邊的損失。之前兩邊雖然都有消耗,但真正造成殺傷的那把火發生的激烈短促,幾乎一瞬間就拉開了損傷比例。
馬忠這邊的安排就是依靠兩邊的信息不對稱。
“盡量把帳篷都移過來,等會兒看到有人向這邊眺望可以假裝不經意的從裏面推倒一兩個營帳,露出咱們藏下的士兵。”
這不就是虛張聲勢嗎,百裏川會意。
“其他的婦孺都開始挖掘工事。”
馬忠說完,百裏川又連忙追問道,“挖掘什麽工事?”
馬忠想了想,說道,“随便挖掘什麽,隻要有一番熱火朝天幹活的假象就行。讓她們把這邊的地形破壞的越糟糕越好,最好是一看上去就很厲害的那樣。”
說到底他們這次能給豫章流賊造成那麽大的損失,還是依托工事,彭才想必也明白這點。
浪蕩軍這邊隻剩下最後拼命的家底,馬忠甯可把這些賭注都押上,賭一賭能不能把他們吓住。
營寨外的烈火漸漸熄滅,傳來了一陣陣焚燒屍體的焦臭。溫度已經涼了下來,不過豫章賊并沒有趁機猛攻。
馬忠沉默的在營地裏漫不經心的走着。
後來,終于忍不住讓人又架設了望樓登上去看。
豫章賊的望樓已經建好,上面站着三五個人,看上去隻是普通的流賊哨探。想來彭才已經看過武猛校尉營的虛實了。
彭才手下的大軍仍沒有什麽動靜。
後營那邊卻傳來歡呼。
馬忠不解的回過去頭去看,不一會兒範疆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大聲嚷嚷道,“司馬!王海的人退兵了!李玉的殘部也跟着走了。”
“嗯?”馬忠聽了,又爬上望樓向豫章賊那邊仔細觀察,“嗯,我已經看到了。”
王海的人正浩浩蕩蕩的從後營繞過來準備和彭才合兵一處。
随着王海大隊的靠近,不少彭才手下的流賊從山林裏走出來,浩浩蕩蕩的列成了陣勢。
馬忠看了有些心驚,彭才手下的戰兵恐怕還有兩千不止,真是沒想到這些家夥竟然有這麽雄厚的家底。
馬忠默默的看着流賊的大軍像是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集結成兩個團,随口向爬上來觀看的百裏川表示自己的敬佩,“你們怎麽這麽不要臉,就你們這點家底,去年居然敢謊報斬了彭才、李玉和王海的人頭。你去斬斬看看?”
“能怪我?”百裏川一瞪眼。
這件事百裏川最冤枉了,他是鎮軍軍候,三個人頭的軍功賞賜他一個都沒拿到。
接着臉色難堪的看着集結起來的流賊大軍小聲嘟囔道,“去年的時候,他們還沒這樣的。”
正說着,流賊陣中有人快速的像寨牆這邊跑了過來。
馬忠大聲喝道,“衆軍小心啦,賊寇随時可能攻寨。”寨子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不料那流賊到了寨牆跟前,隻是大着嗓子在那呼喊,“豫章彭大帥要和你們說話,誰是帶頭的?快快打開寨門出來!”
來回喊了三遍,百裏川連忙問馬忠,“怎麽辦。”
馬忠沉着臉斟酌了半天,吐出一口氣,“打開寨門!”
百裏川吃驚,“什麽!”
“不可!”竟然是後寨的張湯騎着馬趕了過來,“司馬,小心那些流賊有詐。”
馬忠咧嘴一笑,“難道隻需他們有詐,就不許我有詐嗎?”
“嗯?”張湯愣了一下,兜着馬在望樓下繞圈。
“司馬準備怎麽做?”百裏川問了一句。
“不準備怎樣,就是打開營門,我和彭才談一談,你們把剩下的人都埋伏在四周,不要露出一兵一卒。”馬忠早就準備用空城計來退敵,這會兒沒什麽糾結的。
“司馬,你要想清楚,咱們那第一道寨門要是打開,可就關不上了!”張湯有些焦急。
第一道寨門是用木樁釘死的,一旦把木樁撬起來,打開營門,就很難再固定住了。
馬忠輕歎一聲,“打到了這個地步,前面的兩道營牆已經無險可守了。一旦彭才穩紮穩打的慢慢破壞寨牆,我們留着也沒什麽意義,反倒不如拿來向對方展示我們的信心。”
張湯盤着馬在下面沉吟良久,這才悶聲悶氣的說道,“你想好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