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立刻有望風而降的小兵上來回報,“大帥,聽說是劉備的使者?”
這些剛打敗投降的小兵,轉眼加入了張湯的陣營,過程流暢自然,毫無違和感。
那“彭才”大帥虎軀一震,“這賊子怎麽和劉備的使者還有來往,莫不是和劉玄德内外溝通?有什麽不軌?”
糜竺在那怒意漸盛,自己那妹夫做的大多事業,怎麽可能這麽沒品的拉下身段,勾連一個小賊。
他掙紮着起身,旁邊有小卒拿刀在他臉前晃一晃,吓得的他抿緊了嘴,胖胖的圓臉緊繃。
他身體卻一點點動着,肚子挺得滾圓,後背挺得筆直。
糜竺注視着那雪亮的刀刃,滿臉都是悲壯,口中卻緩緩說道,“我家主公,是盧植的弟子,公孫瓒的賓朋。陶謙拱手讓國,與呂奉先稱兄道弟。能共曹操青梅煮酒,讓袁本初出城二百裏親身相迎。縱然前番兵微将寡狼狽南走,尚有劉景升引爲同宗,孫仲謀以妹相許。
以匹夫之身,縱橫天下。十數年間,令整個天下傾心結交,這樣的好男兒,天下能有幾個?他豈能會做出那等小人行徑?!”
糜竺雖然沒有辯才,但他這番話說的堂堂正正,震撼人心。
馬忠藏在一堆小兵之中聽了也暗暗心折,更何況站在原地剛正面的張湯。
張湯也是匹夫出身,如今細聽劉備的過往,竟然失魂落魄。
這才是世間第一等的大好男兒!
如今看來,自己這三四十年的大好時光,竟是白活了。
馬忠見張湯被糜竺三言兩語這麽一說,就要道心不穩,三觀崩壞。連忙在人群中重重的咳了一聲。
張湯是個老江湖了,失神隻是那麽一刹那。
聽到馬忠的提醒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要辦的正事,喉嚨咕哝兩下,卻忘詞了……
在劉玄德的赫赫盛名之下,自己要做的事情都有些索然無味。
張湯忘詞了,底下的小卒卻牢牢的記着。他們這些小人物需要仰望的人太多,那些連身影都看不到的豪傑,因爲太高不可攀已經當作了尋常。
那小卒見張湯遲遲不問,很機靈的自顧自說了下下去。
“大帥,之前那個假彭才已經殺光了他的随從,揚言要冒充劉備的使者,裏應外合去打開餘汗縣城,在尤突大帥面前立上一功。”
“哦?竟有此事。”這詞好接,張湯開始慢慢把馬忠教的那些詞串好了,“這莫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功勞?”
糜竺一見這個豫章大帥也要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做文章,當下不由大急,“我由武甯,經德安,入海昏,沿途都有官吏迎來送往。想來一路飛報孫江東的信使不少,如果之後出使的隊伍失蹤,江東軍很快就會發現。我勸你們早早把我放了,免得災禍臨頭!”
這要是被人用劉備使者的名頭賺開了餘汗縣城的大門,自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哪怕作爲劉備軍的使者不被懲處,這樣丢臉難堪的事情傳回去也會讓人恥笑。
馬忠卻是目光凜然。
他忽略了一件事,既然糜竺是以正式往來使者的身份出現在海昏,這都穿過豫章郡,走到鄱陽郡邊上了。這一路走來,豈會沒人知會孫江東?
說不定孫權正等着糜竺來,想試探下劉備什麽意思呢。
不過,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馬忠悄悄一示意,張湯就下定了決心,“來啊,去把這使者押下去,咱們好好休整,來日賺開餘汗城。讓鄱陽的弟兄瞧瞧咱們豫章人的本事!”
糜竺面如土色的被人押了下去。
百裏川在遠處露了個頭,見糜竺和那些投降的山賊被帶了下去,趕緊過來問道,“怎麽樣,那胖子沒啥懷疑吧?”
張湯随口答了句,“氣都要氣死了,懷疑什麽?你把他的随從殺到哪了?”
“走!”
百裏川帶着張湯,又和躲在小兵中的馬忠打了個招呼,領着人去他殺人的那個庭院。
張湯一看地上橫七豎八,血流成河的樣子就有些皺眉。
“捆着殺都弄得不利索。”
接着指揮人上去把沾滿血污的衣服扒了,又令人取水來清洗晾曬。
張湯看手下都離得遠,有些不安的問道,“真的去打餘汗城嗎,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人多口雜,要讓孫江東知道了,我們就真成反賊了。”
馬忠說道,“當然要去打餘汗,不然誰會知道糜竺在我們這兒。百裏川!”
百裏川忙湊過來,馬忠輕聲問道,“你收編的這些人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百裏川嘿嘿一笑,“他們隻知道我是彭才,這會兒估計知道我這個彭才是假的了。”
馬忠道,“好,明天就調這些真山賊穿了糜竺随從的衣服,去詐餘汗城。打不打得下來不重要,關鍵是要達成兩個目的。一個是讓江東方面知道糜竺已經被豫章大帥彭才抓了,另一個是設法去散布消息,就說豫章大帥彭才已經打下了餘汗城,要獻給尤突。”
張湯有些摸不着頭腦,“司馬,何必搞得這麽複雜。”
更複雜的洗地你還沒見過呢!
“一點也不複雜,我們隻需要讓三個人相信這件事就行。第一個是糜竺,要讓他确信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第二個是孫江東,要讓他知道糜竺落在了另一個彭才手中。第三個就是真正的豫章大帥彭才!”
百裏川這下迷糊了,“這怎麽又把彭才牽進來了?”
馬忠一笑,“因爲隻有真彭才才會在意假彭才。”接着他囑咐張湯,“你讓人告訴岑狼,讓他多注意周圍的動靜。等真彭才來了,你就和岑狼換遍手,想辦法讓岑狼把糜竺送到真彭才那裏去。”
“隻要劉備的使者,真的進入了叛軍大營,這裏面的變數就太多了。我想隻要查明了這一點,孫權和魯肅肯定按捺不住,要迅速的撲滅鄱陽的叛亂。這樣一來,就給陳祎勾結鄱陽大族制造了機會,我們的第一桶金才好賺。”
“至于糜竺,恐怕會被洗糊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