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忠絲毫不理會場中的擁擠嘈雜,他随指随賣,價錢都低的不像話。
有些看着還不錯的家具物事也被馬忠随口幾升米給賣了。
外面等錢的管事們,急得直跳腳,連忙又催促人回去報給主家。
馬忠完全貫徹了一站式服務,看見什麽就賣什麽。不少東西幾乎價格剛報出來就被哄搶。
自有山字營的士兵上來交接财物,馬忠也不理會身後忙碌的景象,漫步就繞着那堆物資山來回走。
馬忠邊走邊賣,有些笆鬥、笊籬之類的小物件直接随手抓成一堆,合在一塊換一升米。
軍市裏的百姓搶的開心,幾位軍侯看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他們打劫了一輩子鄉親們,今天卻被鄉親們打劫了。
李四征自認爲摸清了套路,幾次想上來幫助馬忠來賣,都被馬忠拒絕了。
難道這個馬屁拍的不好?
李四征有些納悶。
這個馬屁拍的當然不好,馬忠抛售賣東西隻是手段,并不是他的目的。
不過雖然隻有他自己在賣,但是因爲定價極低,百姓搶都來不及,根本無需議價的過程,所以出貨的速度也變得飛快。
馬忠悄悄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之前回城取财物的百姓已經興高采烈的趕了回來。
他當即表示,口渴了,需要休息。
回去拿錢的這些人,興沖沖的來了卻被當頭一盆冷水。
可惜這兒馬忠說了算,他們也無可奈何。
三位軍侯見馬忠終于停了手,不由分說就沖過來。
馬忠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岑狼一下腰,接着張湯直接把馬忠抱了起來,百裏川扶着一按,就放在了岑狼背上。
馬忠心中一驚,這是幹什麽?
不等他發問,岑狼已經邁開大步向大帳裏奔去。
旁邊的張湯百裏川,一個在後托着,一個在旁護着,再加上跑的七颠八晃的岑狼,直接就是一副霸王硬上弓強搶民女的架勢。
李四征和護衛在旁的山字營兵卒看的目瞪口呆。
這種級别的人跳出來鬧事,他們還真管不了。
沒見就連他們的百裏軍侯都屁颠屁颠的一溜小跑的跟着。
這叫什麽事啊?
岑狼把馬忠背進大帳,把他往席子上一按,就氣哼哼的看着他。
張湯進來也是臉色不善,陰沉可憎。
百裏川則直接哭喪着臉嚷了起來,“你是我哥!你是我親哥!咱這個家可不能這麽敗法啊,别人以爲咱這是橫财,可你這個司馬該明白,這是咱們活命的本錢啊!”
馬忠這才弄明白怎麽回事,不由笑道,“這才到哪兒。我這番功夫下的還不夠。”
三位軍侯直接就驚了,價錢低成這樣,和白送都差不多了,竟然還說功夫下得不夠。
他這樣砸價,不說公中積蓄大幅度縮水,底下做買賣的兄弟們還有活路嗎?
馬忠這哪是敗家,這是抄家啊。
岑狼瞪着布滿血絲的大眼看着馬忠,“來來來,司馬你是有本事的人,你來給我說說,你還想怎麽砸?!要不要我們兄弟三個把頭割下來,給你做個搭頭。”
馬忠啞然,他也知道必須得給這些人解釋清楚了,不然恐怕自己的計劃無論如何也實行不下去了。
馬忠正色道,“我之所以說砸得還不夠,原因很簡單,我還沒有砸到懂行的人心疼!”
“嗯?”聽出這話裏别樣的意味,三軍侯都是一怔。
莫非……
馬忠整理了下淩亂的衣服,自信的說道,“人都是有貪婪之心的。笑人無,恨人有,無非如此而已。”
馬忠這個思路也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當年他上大學的時候,喜歡玩網絡遊戲。那時候憑着一點小聰明,在遊戲裏倒賣各種裝備道具,玩得不亦樂乎。
然後有一日,他正在遊戲裏拿着大筆的錢滿街的掃貨。
忽然就在一處,看到圍着的大批人群。仔細一瞅,原來是個盜号的正在擺攤甩賣裝備。
也不知這人盜了多少号,各種各樣的道具裝備密密麻麻。
而且這人似乎不懂行情,随意上個價錢就擺了出來。
所有物品的價格幾乎都是壓得極低。
馬忠一見,居然有這種****,這還了得?!
這種感覺就像是看到街上一個小盆友,拿着一把的百元鈔到處和人換糖葫蘆。
遇到就是有緣,我也來吧……
馬忠見他又開始上貨,毫不猶豫的開搶,結果點一件手慢,點一件手慢,一輪下來竟然隻買到了一件垃圾貨色。
馬忠心下頓時就有點不爽了。
接着心頭一動,反正自己平日都是平價掃貨,拉高了賣。遇到這種有緣人,與其便宜讓别人都占了,我何不單刷呢。
于是很猥瑣的給盜号的加個好友發私信,曰,“哥們,你别擺攤了,都賣給我吧,我提一倍價。”
提一倍價還是有很大的利潤,馬忠覺得挺雙赢。
誰料人家盜号的很有節操,對馬忠這種破壞規則遞小話的理都不理,仍舊超低價上貨。
馬忠那個恨呐,這哪是盜号的,這簡直是打土豪分田地啊。
無可奈何,馬忠隻能跟着搶。
又搶了幾輪,馬忠心都要碎了。
這些本該都是我的錢啊。
正麻木的點着,猛然彈出兩個紫字的價格,馬忠當場就傻眼了。
那個盜号的甩了一上午的東西,這兩件就足以十倍回本了。
在馬忠心如死灰的目光中,人家潇灑的收攤下線了。
這件事對馬忠的打擊如此之大,以至于再活一輩子也記得清清楚楚。
玩遊戲,也能看的到人性。
而看懂了人性,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麽無從下手的難題了。
馬忠當然沒打算坑這些百姓一下,以今天上午的出貨量,就算逮住一個榨幹了,也沒有可能回本。
馬忠要等得正是那些像當初的自己一樣,按捺不住偷偷跑來加好友的人。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停的砸貨,一直砸到他們心疼!
“人的所有欲望中,貪婪,是最無可救藥的。今天上午我賣出的大宗的物資,貴賤輕重不等,加起來也隻不過回收了二三百文錢,五六鬥米。你們想想,這個建昌城中能拿的出二三百文錢,五六鬥米的人有多少?”
馬忠自問自答,“絕非少數!”
“這些人一定會按捺不住自己的貪婪。
他們會想,假如自己拿出這二三百文錢,五六鬥米,那麽今天上午這價值十倍,幾十倍的東西,豈不全都是自己的?”
馬忠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如今這些‘他們的’東西被人幾乎白撿一樣分了去,你想他們會不會心疼的像刀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