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焦屍體的臭味不斷地從谷裏傳過來,從岑狼踹開的破口看進去,還能看到燒到不成人形的屍體,和那些燒酥了的營帳。
大堆的屍體幾乎在營門口擠成了一團,這些人有不少是被丁奉當場殺死,還有不少是馬忠和丁奉頂住營門之後被活活燒死的。
在烈火的****下,南蠻營士兵的身體像蠟燭一樣融化掉,皮膚一塊塊的滑落,露出的油脂燃起了溫柔的火焰。
那些營帳頂上和四周填充的茅草都已經成了飛灰,隻剩下竹子搭的骨架。
火已經滅了,但粗大的竹子還沒燒透,微風吹過就會像是吹亮的火折子一樣,由黑不溜秋的轉成通紅明亮的樣子。
于是在這個沉悶壓抑的夜裏,夜風不時的拂過,那黑沉沉陰森森的南蠻營軍帳,就會一處處的被點亮。
幽暗和亮紅交錯,加上谷底的靜谧,讓人不寒而栗。
馬忠的帳篷離得遠,但還是覺得心裏毛毛的,翻來覆去大半個時辰,忍不住翻身坐了起來。
朱甯也睡不着,又是同在一個營帳中,見馬忠忽然起身,立刻警惕起來。
馬忠卻沒有别的心思,他本是和衣而睡,随手扯過當初岑狼贈他的袍子披上,撩開帳門走了出去。
外面四處都是大堆大堆的營火。
那些活着的南蠻營士兵沒地方安歇,隻能點起火把,露天睡了。這些士兵本身就睡過幾個時辰,又經曆了這樣可怖的事情,哪能睡的着。
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在那兒說着話。
馬忠向南蠻營的位置望了望,剛好一陣風過,那殘破營門裏一個個營帳都被點亮,火光已經不再明亮,轉爲暗紅。
饒是一個唯物主義者,看到這樣一處鬼營,馬忠心裏也有些瘆得慌。
他可是元兇之一啊。
馬忠正看着,意外的發現遠處營門口的火堆旁仍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拿着一個木棒敲着火星唱歌,另一個則托着腮打着瞌睡。
在兩人身旁,就是被岑狼破壞的南蠻營營門。
這兩個家夥膽子也太大了。
馬忠有些佩服,這兩個山字營的小卒當初率先向南蠻營投火,敢和丁奉一起博這一票的人,果然是無法無天之輩。
馬忠走了過去,兩個人都倦倦的起身打了個招呼,“司馬!”
他們坐的離營門很近,最近的一具燒的發黑的屍體離他們也就兩三丈的距離,馬忠情不自禁的坐的離這兩個膽大的家夥近些。
馬忠親切的打着招呼,“兩位兄弟可真是少見的猛士,這次多虧了你們幫忙,卻不知道兩位該怎麽稱呼?”
離得近的一個山字營士兵忙道,“不敢!小人範疆!”
另一人說道,“小人張達!”
很好,單獨冒出來,我還拿不住。這兩名字連一塊,我算知道這倆妖怪的跟腳了。
難怪老子睡的不踏實!
馬忠趕緊熄了挖牆腳的念頭,這倆膽大剛烈的家夥還是留給百裏川吧。
馬忠和他們兩個寒暄了兩句,起身向那些南蠻兵走去。
那些人看見馬忠過來,一個個都緩過神來,恭敬的跪地問候,“司馬大人!”
馬忠說道,“來兩個人,和我把這個營門堵上。”
那些南蠻兵哪敢怠慢,都連忙爬起來跟在馬忠身後。
早先馬忠帶着施工隊用枯竹釘成闆材,準備修築一座結實的營寨,丁奉早有打算,不願意浪費這功夫,趁着馬忠起得晚,帶人草草的把南蠻營立了起來。
見這些趁手的東西還在,馬忠指揮着衆人掘了基槽,用修建寨牆的方法,将那道營門死死的封住。
馬忠給自己找了點事多,再躺下就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一早,朱甯将他推醒,幾位軍侯已經到了。
馬忠迷糊了一會兒,沒精打采的爬起來打着哈欠問道,“人在哪裏?”
“都在看丁奉練兵呢。”
馬忠起身,在朱甯打來的水裏洗了洗臉。
接着将衣服整理了下就撩開帳門。
丁奉正在外面一塊不大的場地裏操練的那些士卒,他本來就擅長搏殺,教授的一些小手段,都是從戰場上千錘百煉出來的。
那些南蠻營的士兵腦子早被玩壞了,一個個對丁奉視若神明,訓練起來格外起勁。
軍侯們坐在石頭上看着,倒也津津有味。
馬忠一出帳門,早有注意到他的人回過頭來,一時衆人都齊刷刷的看過來。
百裏川坐的石頭最高,雙腳都不能着地,他身子一欠跳了下來,嬉皮笑臉的說道,“司馬,你們這裏昨晚可熱鬧得很啊!”
這個逼馬忠得好好裝。
當即淡淡的說道,“殺了幾個反賊而已。”
“幾個?”百裏川切了一聲,“我早聽說了,昨天你們快屠了一個營!厲害!”
馬忠有點高興。
這孩子,怎麽這麽會說話。
馬忠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還多虧了百裏軍侯手下的範疆、張達,這兩個也都是了不起的好漢子。”
這麽大好的猛士,你就趕緊收回去吧。
百裏川得意的一笑,掃了眼旁邊三個軍侯,意有所指的加重了語氣,“那是自然,我山字營隻是沒有用武之地,不見得就比别人差。那倆人,你要喜歡就送給你吧。”
馬忠大驚失色,别啊,我八字不硬壓不住他們。
嘴上卻使勁客氣,“那怎麽好意思,再說你幫了我這麽多,我實在有愧。”
百裏川想了想,大咧咧的說道,“那行吧,你用到的時候再說。”
百裏川是少年心性,自然無拘無束的和馬忠寒暄起來。
剩下的三位軍侯,一時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一夜時間,馬忠的勢力幾乎是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這個小團體所能爆發的能量,足以讓這三位軍侯對馬忠刮目相看。
何況丁奉剛才的操練未必沒有耀武揚威的念頭。
現在如何同馬忠打交道,又成了讓他們頭疼的事情。
岑狼不想看兩個老兄弟尴尬,咳嗽了一聲,先把話題打開,“司馬,昨夜的事我們也約略知道了些,接下來你準備怎麽打算。”
馬忠微微一笑,手中有了實力,自然可以張口分蛋糕了。
“我手下現在隻手幾十個山蠻兵,這些都是經曆過考驗的功臣,我有些死不起。我想再招募一批山蠻丁壯,把人數補起來,你們看如何?”
現在俘虜營的男丁除了那幾十人,剩下的都死光了,馬忠既然和他們商量,顯然有别的意思。
岑狼素來坦蕩,他早就承諾過馬忠,這時候自然站了出來,“無妨,我再帶人去抓一些就是了。”
馬忠點點頭,猶豫了一下,終于把那個最麻煩的問題擺上了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