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狼的本事不俗,很對得起他軍侯的身份,那少年郎居然也不遜色,加上他又是十三四的年齡,正是拳頭沒輕沒重的時候,岑狼一時半會兒竟然拿不下他,這讓他臉上有些挂不出。
兩人正在糾纏,就聽一人大喝,“司馬還在這裏,你們兩個成什麽體統?!”
馬忠擡眼一望,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排開衆人走了出來,他的身材中等,臉上卻有少見的威嚴。
見馬忠仔細的打量他,那個中年男子拱拱手,“屬下張湯,見過司馬!”
那十三四歲的少年郎見張湯來了,興奮地大叫,“大叔,你看我在打岑狼!我是不是有本事?”
岑狼被那少年氣的火冒三丈,咬的牙齒格格作響,手中的拳頭也越發加重起來。
那張湯張口就對那少年郎呵斥道,“百裏川!你這樣頑皮,讓我們怎麽放心把大營交付給你!這裏兩千多婦孺長輩的性命,都在你手裏,你看你成個什麽樣子!”
那少年郎聽了着惱,大叫一聲,“是岑狼先惹我的!兒郎們!上來幫我打岑狼!”
馬忠這一行人,都覺有趣,正要看那少年郎召喚哪個頑童,來難爲這軍侯。
誰料就聽四下山呼,仿佛營嘯,排隊等飯的近千人,都叫嚷起來。
這些人中不但有壯丁健婦,還有一些還老弱孩童,都鼓噪着給那少年仗勢。不過除了幾個少年躍躍欲試,其他人都隻在原地助威。
馬忠大吃一驚,這是何人?
怎麽在軍中有這麽龐大的威望?!
張湯氣的渾身發抖,“百裏川,你竟敢如此胡鬧!我這就點兵來拿你。”
那個叫做百裏川的少年郎,也沒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話,竟然會惹起這麽大的聲勢。
他心虛力弱,不敢招架,嚷嚷一句,“岑狼打不過我!”
跳下台子就逃之夭夭。
馬忠看了這一場,對岑狼的實力也有了些了解。若是戰場厮殺,恐怕三五個壯漢都不是他的對手。
隻是和丁奉、侯慶相比,又遜色了太多。
那個小家夥年齡尚小,反倒有些看頭,若是好好培養,将來未必不能成一員鬥将。
岑狼滿臉晦氣的跳下台子,他想起一事,眉毛都豎了起來,“剛才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在這喧嘩?”
岑狼充滿戾氣的雙眼四下打量。
那些之前爲百裏川助威的都面面相觑,不敢去看岑狼。
岑狼在馬忠面前失了面子,闆着一張臉,不說話。
那個有些威嚴的張湯,則打量一番馬忠,點了點頭,代替岑狼做起引導,“前才那個少年郎叫做百裏川,他是山字營的軍侯。”
馬忠有些意外,他見那百裏川莽莽撞撞,又不懂事,本以爲是哪位大人的二代公子,誰料竟然也是一位軍侯!
“想不到潘将軍竟然任命了這麽年輕的武官。”馬忠試探着問道。
張湯似乎對這個話題有些不悅,淡淡道,“衆望所歸,理當如此。”
原來如此。馬忠微微點頭。
衆望所歸什麽的自然是屁話,一個毛孩子能有多大的威望?
他是去敵占區賣過翻譯官西瓜,還是去解放區堵過老鄉煙囪啊?
結合張湯對馬忠過問此事的态度,那就是很簡單明了的了。
百裏川是承襲他父親的職務,直接繼承軍侯的!
世襲領兵制最起碼是要挂個将軍、校尉才會被認可的,想不到這些小小的軍侯,竟然也動了貪婪的心思。
這也可見潘璋軍中,這些實權軍侯并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有個問題,馬忠卻是不能不問的。
“我聽岑狼說過,武猛校尉營共有八百足員戰兵,卻不知那百裏軍侯手下統領多少人馬?”
要想弄清楚武猛校尉營的虛實,其中的權力架構,是必須要弄清楚的。
張湯知道剛才的畫面,讓這位新來的司馬有些誤解了。
當下耐心解釋道,“岑狼說的沒錯,我們武猛校尉營正好是足員八百戰兵。其中一百人爲潘将軍的親衛,平時随潘将軍行走。剩下的七百人則由我、岑狼、百裏川和蒙果統帶。”
馬忠眼光一閃,從這一句話就了解到了武猛校尉營中幾位軍侯地位的高低。
排在前面的是張湯和岑狼,百裏川的實力稍弱,蒙果則最差。
在任何時代,排位都是一件很講究的事情,也能從側面證明很多問題。
比如說,後世對趙雲的争議就不小,有不少人認爲他最初隻是個雜号将軍,說成五虎上将,都是演義裏吹的厲害。
但有一個不可磨滅的史實放在那裏,他是和關羽、張飛這些人出現在同一章傳記裏的人物。
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是非常森嚴的,特别是編制史書,是一件極爲嚴肅的事情。
隻有身份威望相近的人,才能具名出現在同一章。
無論趙雲做過什麽還是沒做過什麽,有一件事是被當時人認可的——那就是,在陳壽編訂三國志的年代,人們認爲趙雲是和那些人列在一起,身份地位是相稱的。
後人對曆史的解讀,畢竟不如當時人,對時事的解讀清晰。
就像再過千百年之後的國人,肯定也無法理解總設計師的牛逼。
張湯的話下意識的,也按照他的觀念給幾人來了個排名。
“現在戰事頻仍,這兩日雖得休整,但我等也不敢大意。加上這些日子攻打金瓯寨,損傷不小。金瓯寨雖然是個大寨,但都是些無知山蠻,本以爲當如土雞瓦狗一般,誰料我和岑狼輪流上陣,都占不了便宜。”
張湯說着,将馬忠引到中央的營帳。
這一片大帳都是單獨用鹿角木栅圍起來的,零星有三五個崗哨來回巡視。
“都是蒙果的人,潘将軍的親衛都帶走了。”
張湯随口解釋一句,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再加上主公被賀齊招走,營中諸事繁雜,兄弟我有心無力,就不能爲司馬好好設宴接風了。”
正中的大軍帳自然是潘璋議事的地方,張湯将馬忠引到左側起首的軍帳前,伸手撩開帳門。
帳内有席有幾,有燈有盞。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