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孫江東也不想毫無節制的放任下去。因此,要想抽用郡縣的稅賦必須得經過軍司馬的手,而軍司馬都是由孫江東任命,這也就間接的捏住了武将們的喉嚨。”
看徐盛肆無忌憚的談論着堪稱禁忌的話題,馬忠心中暗道,除了徐盛本人特别驕橫之外,恐怕這在武官中間已經是共識了。
馬忠正想的出神,旁邊的王厲害輕輕地碰了他一下。回過神來,徐盛滔滔不絕,說的正是潘璋的事兒。
潘璋的隊伍是自己拉起來的,不在江東軍的正式序列之内。
潘璋本是一個嗜酒浪蕩,時常敲詐勒索的潑皮無賴。
後來一不小心,被擔任陽羨長的孫權欣賞了,成了追随他的侍衛。
當年孫策還活着的時候,孫權安排潘璋募集了百餘潑皮無賴備用。孫策死後孫權順利繼位,這部閑棋就真成了閑棋。
潘璋又不是當地豪族,失去了依靠,隻能和手下人自己搏出個未來。靠着四處聚斂亡命之徒,漸減也有了八百人規模。
爲了維持辎重,潘璋征讨宗賊的時候就時常燒殺搶掠。
好在那些宗賊都是些罪無可恕的亂臣賊子,孫江東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随他去了。
這樣逍遙的日子過慣了,潘璋自然不希望自己脖子上多那麽一隻手,哪怕他仍然效忠孫江東。
孫權幾次派去的軍司馬都莫名其妙的或死或逃之後,孫權也不追究,隻是不動聲色的将潘璋這支部隊閑置起來。
他這隻隊伍既然不服管,也就沒人管了。
随着潘璋實力的擴充,糧草辎重的問題開始急速惡化!
潘璋像一隻瘋狗一樣疲于奔命的征讨叛亂,但是搶劫變賣的東西遠遠跟不上他的胃口。
與此同時,那些更聽話一點的武官,早就擁有的自己的封地和食邑。
潘璋這才追悔不及,接連向孫權求派軍司馬。
結果這次擺出高貴冷豔姿态的卻變成了孫權……
或許是他驚喜的發現,原來餓狗更愛獵食。
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潘璋的請求。
幾次三番求懇無效後,爲了實現獨治郡縣的目标,潘璋又不得不低聲下氣的向其他武官們求助。
最後,隻有老好人魯肅耐不住求肯,從自己的幕府中抽調了文吏,來給潘璋當這個軍司馬。
“所以呢。假如你們幹不好軍司馬這個角色,無法讓孫江東安心,那麽潘璋就不能實現獨治郡縣的目标,他一定會幹掉你們!而假如你們想要勝任這個職務,那麽,面對桀骜不遜貪婪狠毒的潘璋,你們做好捏他脖子的準備了嗎?”
馬忠和王厲害這才面面相觑,本以爲路上坎坷也就罷了,看潘璋這般求賢若渴,到了軍中總有些善待。
誰知這一腳邁下去才是真正的火坑!
“怎麽樣?知道好歹了吧。”徐盛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二人。
看兩人望向自己,徐盛這才懶洋洋的舒展下腰,大咧咧的說出早就預謀好的話。
“潘璋這小子,我早就想弄死他!你們要是知道好歹,可以先留在我軍中。我不信誰敢多話!”
王厲害不由得看向馬忠。
他本來就對追随潘璋這個孤魂野鬼有些不樂,這時候有人主動招攬,自然是轉換門庭的大好機會。
馬忠卻默然不語。
他是知道曆史的,在曆史上自己顯然是在潘璋軍中站穩了腳跟,而且到後期,作爲文職武官還可以獨立領兵作戰。
在三國時代的江東,文職武官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跳闆!
孫權作爲一個極有個性的青年,做事極端的匪夷所思。在對周公瑾放下猜忌之後,孫權隻用了一秒就成了周瑜最狂熱的崇拜者。
周瑜去逝之後,各種具有周公瑾概念,能文能武的文職武官,開始迅速崛起掌握大權。
從魯肅、呂蒙、陸遜父子到後來的諸葛恪,幾大都督無一不是文武兼備。
何況在同樣是草根軍閥的劉備陣營中,還有個更加天下聞名的職務——軍師中郎将!
馬忠這個軍司馬的職務簡直堪稱完美的起點,再往前追溯,周公瑾幕府的出身更是根正苗紅。
如果現在平白無故的背棄上官,顯然是在自毀前程。
馬忠現在還談不上有什麽野心,但王厲害有句話說的對,好男兒,得有個好下場!
見馬忠沉默不語,徐盛頓覺剛才那番話都白說了。
“你以爲我騙你?”
徐盛有些不滿,像他這種猛将一上午都是百十條人命上下,要不是爲了那點小心思,誰肯白在這閑扯。
馬忠用手指無意識的在地上劃着,半晌才委婉的開口,“魯橫江之所以選我去潘璋那裏,大概是覺得我能解決那裏的問題吧。”
徐盛一怔,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他用粗大的小指在耳朵上用力掏了掏,“你再說一遍?!”
王厲害有些焦急,用力扯了扯馬忠的衣袖。
不說徐盛待他們如何,起碼看起來他沒什麽惡意。
與其去潘璋那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如跟着徐盛安穩一些。
馬忠當然不會認爲徐盛沒有聽清,笑笑道,“這就是我的決定。”
徐盛的臉黑了下來,饒是他有些度量,這樣當面的拒絕也夠讓這個驕橫的家夥難堪。
特别是他這次招攬,偏偏十分認真。
徐盛當場就爆發起來!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你把我的話當什麽了?老子會騙你一個鼻屎大的軍司馬?!”
又一轉念,徐盛怒氣又增,“喲,你意思還看不起我,老子還不如他潘璋?!”
随着徐盛憤怒的大叫,那龐大血腥的壓力和氣勢傾瀉而下。
馬忠臉上一肅,盯着徐盛的眼睛,卻絲毫沒有退讓,“魯子敬覺得我能擺平,我也覺得我能擺平。沒有别的意思,隻是這麽簡單。”
徐盛冷笑一聲,“異想天開!”
馬忠平靜道,“這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你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做不到不代表我也做不到,這并不是冒犯。”
“不可思議的事情?”徐盛一愣,接着嘲弄道,“就像用紙鍋燒水這樣的小把戲嗎?”
馬忠松了口氣,徐盛剛才被激怒的時候,他的内心可不像表面的那麽平靜。
說到底,他之前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有很多,比如人也可以在天上飛、巴掌大的匣子可以幹掉一頭猛虎、我們腳下大地其實是圓的。”
徐盛聽了這話不怒反笑,冷冷道,“别和老子在這裏裝瘋賣傻。”
兩個人對話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讓王厲害聽得心驚膽顫,隻知道乍着胳膊在那裏小聲勸,“兩位大人這是何必?這是何必!……”
徐盛狠狠的看了王厲害一眼,把他吓得臉色發白,咕咚一跤坐在地上。
徐盛這才蓦然發覺自己這次有些過火。
不過,他是第一等拿得起放得下的豪傑,當即大叫一聲,“好,馬忠!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馬忠聞言也不露怯,當即道,“賭什麽?”
徐盛嘿嘿一笑,“既然你那麽有本事,那你就作出十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來讓我開開眼。假如你赢了,老子就算肝腦塗地也必保你官升一級,假如你輸了,你就得萬軍之前給老子磕頭認錯!”
馬忠放下心來,以他的見識應付一個古代文盲何足挂齒,當即微微一笑,“這有何難。”
徐盛卻嘿然冷笑,“莫慌,老子要考校你的,當然不可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
接着徐盛眼珠一轉,淡淡道,“馬忠,你聽着。在亂世中男人什麽都可以和人分享,唯獨大權不可分毫予人。如果你能讓潘璋這種貨色将手中權力分給你,真正的收回軍司馬的所有大權,那我就算你做成了第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馬忠臉色頓時變了。
徐盛把“真正的”三字咬的異常清晰,顯然要得到他的認同除非“真正的”把手捏在潘璋的喉嚨上。
可,這怎麽可能……
馬忠所想的也不過是和潘璋達成默契,在潘璋和孫權之間找到一個合适的平衡點。
“那、第二件是什麽?”馬忠皺着眉頭問道。
“嗯?第二件、第二件……”徐盛摸着寬闊的下巴想了半天才滿不在乎道,“等你做完第一件再說。”
接着,徐盛看着馬忠難看的臉色,不知怎麽又良心發現,“當然老子也不會白支使你,到時候自然會給你些賞賜。”
我去!不但是任務鏈,居然還有階段任務獎勵。
這是古代人?
馬忠頓時有些淩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