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卻驅寒的塑料空間裏隻有我跟師姐兩個人,彼此又挨得這樣近,噴出來的鼻息交織在一起,又散開在兩個人臉上,暧昧不明。
正是在這樣一種美妙又難得的氛圍下,我的一句話,便将其一不可收拾地打得粉碎。
師姐擡手給了我一腦後把子:“你小子跟誰瞪眼兒呢?”
我一呆,連忙眨了眨眼,奇怪?剛才就跟中邪似的。師姐火氣未消,提着我的耳朵教訓道:“老娘從小到大,什麽時候騙過你?”
“嘶……”我疼得幾乎哭出來,連忙拽着她的手,“上次在火車上、還有李由墓,你怎麽沒騙我?”
師姐一點要反省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更加理直氣壯地提溜着我的耳朵,差點把它擰下來:“哦,這麽多年不見,老娘送你點見面禮怎麽了?你小子長本事了,還敢沒大沒小地跟我動手,真是反了天了!”師姐越說越激動,手上的力度不覺加大,疼得我龇牙咧嘴,直喊救命。
聖賢誠不欺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難養也!
無論美醜,起瘋來,都是一個德行!不——長得越美,越是蛇蠍心腸!
就在這時,睡袋上的定位儀突然閃了一下,原本暗紅色的月球隕石,正出一種腥紅如血的紅光。但遺憾的是,那紅光隻是閃了一下,就消失了。
我跟師姐一對視,決定立刻行動,跑到外面開闊的高地上。可奇怪的是,無論朝哪個方向走,那亮光再也沒出現過。
“怎麽回事?”我不耐煩地朝定位儀背面拍了幾下,“不會壞了吧?”
師姐斜了我一眼:“你再拍就真壞了!”說着,奪過定位儀,上下翻轉了一下,就在這時,紅光又出現了,師姐指着二十四方位刻度盤上的隕石粒子:“快看!”
隻見那顆腥紅的不規則粒子,現在正在向北偏西約十五度的方向上移動。我跟師姐一對視,快朝這個方向追上去,一邊跑,一邊留意着隕石的軌迹變化。
它的紅光時隐時現,但是閃光的頻率卻越來越快,說明到目前爲止,我們的方向還是正确的,并且越來越接近目标物。
現在是淩晨三點零一刻,林子裏死一般的寂靜,連夜行者貓頭鷹都沒了蹤影,我們兩個卻如兩隻趕着投胎的孤魂野鬼,逃竄在夜幕覆蓋的密林之中,時常被自己劇烈的喘息或心跳吓得更爲劇烈。
不知就這樣跑了多久,空氣中突然彌散着一股熟悉的惡臭,我跟師姐一對視,停下腳步,躲在一棵粗壯的杉樹後面。
就在這時,月球隕石瘋狂地閃爍起來,三秒鍾之後,變成了一盞長明不滅的小紅燈,幾乎同時,前面不遠處的林子裏,傳來一聲果子狸尖銳的怪叫,伴随着“沙沙沙”地笨重的腳步聲。
我跟師姐謹慎起見,剛剛決定停下的時候已經滅了手電,将定位儀收進貼身的口袋,所以現在,幾乎完全處于一種最原始的黑暗之中,隻有頭頂一輪朦胧的冷月,灑下微乎其微的幽藍色的光。
在我的眼睛逐漸适應這樣的光線之後,沙沙的聲響越來越大,一眨眼,正看見前面一人遠的杉樹林裏扭動着一隻肥碩的、長滿褐色長毛的肉屁股,那沙沙的聲響似乎并不是從它腳掌下出來的。
這時,師姐指了指果子狸的尾巴,我看時,現那尾巴比起之前遇到的那隻黑毛果子狸小了很多,但看着卻更壯實有力。就在這時,我突然看見一條雪白的手臂,從果子狸一晃一晃的尾巴下面露了出來,那手臂顯得毫無生氣,耷拉在地上,被果子狸拖出一條長長的拖痕。
我敢打賭,那肯定是一個人!
我的心一下慌起來,想到師弟他們,又趕緊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吓唬自己。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一黑,一陣烏雲遮住了暗淡的月光,周圍霎時變得漆黑一片,我原本就狂亂的心跳,此刻更是要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
突然,一隻柔軟的小手抓上我的大手,一股暖流跟着從那隻手,流遍我的全身。多年來習武養成的習慣本該讓我立刻甩開這隻來路不明的手,但不知爲何,我的某種本能卻戰勝了習慣,任由她握着我,心頭的種種顫栗、不安頓時煙消雲散。
說起煙消雲散,這該死的烏雲竟在月宮前停留了不過五秒鍾,就真的“煙消雲散”了。
當我順着那隻手看到她的主人時,并不感到驚訝。但師姐很快甩開了我的手,指着前面說道:“它不見了?”
我一晃神兒,順着看過去,這才現,那隻褐色毛的果子狸真的不見了,就這麽短短五秒鍾的功夫,完全消失了。如果不是空氣中還殘留着惡心的臭味兒,我簡直以爲,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看花眼了。
師姐打開手電,朝林子四處照了照,一點果子狸的蹤影都沒有,四周又恢複了那種死一般的寂靜,連腳步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師姐像是自言自語道:“沒有人能憑空消失,動物更不可能。”說着,拿出定位儀,此時那顆隕石粒子還在閃着微弱的光。
我也将手電打開,跟着師姐探察果子狸最後消失的地方,但那裏除了杉樹還是杉樹,地上連個老鼠洞都沒有,更别提鑽下那麽大一隻果子狸。
就在這時,定位儀上的紅光徹底消失了。
師姐突然問我:“你相信有憑空消失這回事嗎?”
我想起翡翠山莊大門口,追捕老喬的那段經曆,搖了搖頭:“不相信,任何所謂的憑空消失,到最後都會被證明是障眼法,或者,根本連障眼法都不算,隻是我們看走了眼。”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接着說道,“比方說,是一種人爲的機關,或者天然生成的陷阱,那個人恰好在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掉了進去。”
師姐道:“那你認爲,這個陷阱會在哪兒?”
我觀察了一下這裏的環境,說道:“這裏莫說方圓十裏,就算百裏之外也還是遮天蔽日的杉樹林,除此之外,可以說是空無一物。那麽陷阱,就隻能在這兒——”說着,我将手電打向兩棵合長在一塊、足足得有三人環抱才能抱住的“雙子樹”上。
幾乎就在我的手電燈光打上去的同時,師姐的燈光不約而同也打向了“雙子樹”。在兩束強光的照射下,雙子樹樹幹相連的地方,露出一道巴掌寬的縫。
師姐将手往裏一按,登時,“喀嚓”一聲細響,雙子樹從中間向兩邊裂開,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