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的三師伯和老喬除外,其餘所有人輪流值班,七個人整好排七班,每個人差不多隻用值一個小時。
連續近十幾個鍾頭的高強度運動,又沒吃什麽東西,大家都餓壞了,就連一貫挑嘴的三師伯也不挑了,逮着什麽吃什麽。萬惡的資産階級終于和平民打成一片,衆生平等。
狼吞虎咽地吃過晚飯,看了看表,剛過八點。
老喬說他困了,就先去睡了,冷闆凳本來就不喜歡人多,跟着也進了帳篷。師弟阿琛他們不知從哪兒逮來一隻大黑老鼠,跟六子吵吵着一塊烤來吃。三師伯畢竟年紀大了,也露出了疲态,叮囑阿琛他們不要鬧得太晚,便也鑽進帳篷。
我的兩隻眼皮從吃飯的時候就開始不停打架,師弟說他替我值第一班,叫我放心去睡,我便打着哈欠跟師姐、阿梨交待了一聲,鑽進帳篷。
連日來的奔波讓我的身心都疲憊到了極點,幾乎腦袋一挨着睡袋,就睡着了。一覺無夢,直到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我耳邊嘀咕。
剛開始我還以爲是在做夢,後來那人突然捏住我的鼻子,堵得我完全上不來氣,“呼哧”一聲給憋醒了。那人怕我出聲,立刻又捂上我的嘴,就在我幾乎以爲要憋死過去的時候,那人松了手,我瞪眼一看,靠,居然是師姐。
她看了一眼旁邊正呼呼大睡的師弟,确定沒有把他吵醒,然後擺擺手,示意我跟她出來。
雖然是九月天,但夜裏還是有些涼氣,又是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裏,小風一吹,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順手裹緊外套。
師姐一直走到離我們的駐紮地二三十米開外的一棵老杉樹下,才轉過身停下。看樣子,是想刻意避開衆人,有什麽話單獨跟我說。
我忽然有種預感,十有是關于白天冷闆凳身份的事,我立刻在腦子裏盤算着,作爲交換,我也要問師姐一個問題。
師姐一開口,不出所料問的果然是冷闆凳,我便把跟冷闆凳的第一次見面完完整整地說給師姐聽,至于後來翡翠山莊的那一段,我覺得沒有必要提,反正八卦地宮的經曆足以證明冷闆凳的人品。
趁師姐思考的當兒,我快整理思緒,雖然想問的問題有很多,但機會隻有一次,必須從中挑出一個最要緊的提問。
我的腦子轉得飛快,幾乎是一瞬間說道:“師姐,我也有件事想問你,你兩次三番地捉弄我們,是不是爲了……”我遲疑了,怕如此直截了當,師姐會不承認。
“爲了什麽?”師姐像看穿我心思一般,看着我笑道,“小乾,跟我說話還需要玩心眼兒嗎?從小到大你哪一次玩得過我?有話直說。”
我耳朵根一紅,掩飾尴尬地咳嗽了兩聲,說道:“就是那個……青銅盒子,你上次在火車上不是扮成趙錢的樣子,從我手上騙走了嗎?”
師姐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說的是爻台?偷爻台的不是我,是你那位朋友,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怎麽,你不信我?”
我一下有些混亂,快在心裏作出整理,原來青銅盒子就是“爻台”,冷闆凳卻說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可我明明是從秦嶺豎井下那具死了兩千多年的女屍肚子裏拿出來的,怎麽會是他的東西?他又爲何會出現在師姐的幻靈幻境裏?
我忽地一愣:“難道……在火車上出現的那個趙錢,是真的趙錢,不是師姐你幻化的?”
師姐笑着點點頭:“看來,我的師弟還沒有笨到不可救藥。”
這下我更疑惑了:“這怎麽可能?師姐你不是幻靈師嗎?沒有你的操控,他怎麽會出現在幻境裏?而且身上還帶着那個香爐藥引?”
師姐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關于這一點,我也很奇怪。幻靈術可以讓人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身中幻術,但也并非無懈可擊,一些意志力非常堅定的人,可以反過來,憑借自己強的意志力,有意識地進入幻境。這種人,我隻是在習學幻靈術的時候,聽師父提過一回,師父說,這種人百年難出一個,叫我不要放在心上。哼,沒想到,這回竟然碰上了。所以小乾,你的這位朋友,絕不像你說的這麽簡單。”
我忽然想到一點:“這麽說,趙錢當時也在那列火車上?”
師姐點點頭,補充道:“但是,他應該是刻意隐蔽起來了,因爲我碰到你們的時候,并沒有見到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當時應該躲在暗處,目睹了你們在幻境裏的全過程,推測出幻靈術的遊戲規則,他突然意識到,利用這個規則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也就是那個爻台,便闖了進來。至于香爐……是方便他功成身退,脫離幻境的一種渠道!”
師姐邊說邊想,很快推翻了之前的結論:“看來,這個人并不是通過對你們的觀察才了解到幻靈術的,他是一早就知道了内情!天啊,這怎麽可能?!”
我忽然想起冷闆凳曾經解釋過關于幻靈術的事,便将他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師姐,師姐聽後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個勁兒地搖頭說不可能。
顯然,冷闆凳說的全是事實,他竟然對幻靈術了解到如此透徹的地步,就像親自習學過一樣,更可怕的是,他還能不爲幻靈師所控地自由穿行幻境……我的老天!怪不得他在面對師姐的時候毫無懼色,師姐在他眼裏根本就是一張沒有任何秘密的白紙,是完全透明的!
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一種被人看穿的、渾身裸的感覺深深震驚到了我,冷闆凳究竟是什麽人?何以對我們的手藝如此了解?他接近我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萬分迫切地想要知道冷闆凳的身份。我靠,早知道白天的時候就不該橫插那一杠子!
“你去哪兒?”師姐突然攔住我。
我竟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朝駐紮地的方向飛奔,胸口好像有一團熊熊烈火在灼燒,我道:“我去找他當面問清楚。”
師姐想了一下:“好,我跟你一起去,但不要驚動其他人。”
當我們氣勢洶洶地沖到冷闆凳的帳篷跟前,一把掀開門簾的時候,牟地愣住了——裏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