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緊,條件反射地伸手想拉他,可他動作又輕又快,等我反應過來是他的時候,他人已經跳到離我兩米遠的地方,胳膊根本夠不到。
衆人這時全都圍上來,看着冷闆凳面無表情地越沉越深,漸漸下半截身體都埋進流沙裏了。但運動還沒有停止,誰也不清楚那個臨界點還有多遠。
甬道一時鴉雀無聲,隻有流沙一點點吞咽食物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脊梁骨上直冒冷氣。
冷闆凳的眼神暗如死灰,一副行之将死的表情,好像對“死”這件事,沒有一點點畏懼,反而從容、淡然、無所謂……這世界上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嗎?
怕死,應該誰都怕死吧!死了,就再沒有反悔的機會了——等等,難道……他是在找死?!
我忽地打了個激靈,快速從背包裏扯出安全繩,一頭扔給冷闆凳:“快抓住!我們拉你上來!”
冷闆凳如一潭死水的眸子終于泛起了一點波瀾,他看着我,說道:“你放心,我不是在找死。”說着,他用眼神示意我們往流沙海裏看,“下沉的力度,變小了。”
我“呼”地松了一口氣,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能在内心深處,我還是把冷闆凳當自己人,一見到他有危險,下意識地就想救他,但他的舉動又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我總希望他的“背叛”其實是另有隐情,這樣我心裏也能好受些。
大概又過了五六秒鍾,流沙漸漸不再往冷闆凳身上聚攏,他的身體真的停住了。這個時候,褐紅色的流沙已經沒到了他的胸口,離肩膀隻有七八厘米,兩隻胳膊舉起平放在流沙上面,但并沒有完全放上去,還留有幾厘米的空隙。這樣手臂在流沙裏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衆人這才松了口氣,冷闆凳試着向後輕輕移動肩膀,剛一動,表層的流沙立刻向他漫灌過來,他随即停止動作,待到流沙灌過這一波,他再緩慢向後移動另一隻肩膀,趁流沙被推開和漫過來的檔口,迅速換了口氣,身體向後移動了差不多有三厘米。
老喬捏着胡子,滿意地點頭,解釋說:“成了!一般成人的人體密度是1克/毫升,這裏流沙的密度應該大于這個數值,所以在不劇烈掙紮的情況下,不會沉底。但還是要小心,一旦身體發生劇烈波動,随時都有可能被連頭吞進去。”
師弟問道:“那我要是平躺到上面,會不會遊起來更省力?”
六子一面将背包卸下,挂在手臂上,一面接話道:“好奇啊?好奇可以試試!”說着,噗嗤一聲,跳進流沙海。
三師伯這老狐狸早就等不及了,緊跟着六子屁股後面,下了沙海,穩穩落在六子左前方,而且下落的動靜比六子要輕很多。
師弟賭氣道:“哼!試就試,誰怕誰!”忽見阿琛準備下去,拉住他,“要不要一起?”阿琛笑着擺擺手:“不了,我還想再多活幾年。”“膽小鬼!”師弟翻了個白眼。
阿琛下去之後,接着是我,阿梨。同樣謝絕了師弟的邀請。
下來之後才發現,這“沙海”遊起來他娘的比“油海”還累!厚墩墩的沙子把人像燒餅夾肉一樣夾在中間,别說呼吸了,保持心髒正常跳動都困難!身體基本上就算是廢了,不能再有任何一丁點兒波動,肩膀想要像冷闆凳那樣往後挪,起碼要花上比水下遊泳多十幾二十倍的力氣,怪不得六子這小子下來之後就不聽跟師弟鬥嘴,他娘的哪兒還有力氣?
而冷闆凳剛才居然一口大氣都沒喘,還有閑工夫跟我們說話,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了……我忽地想起,他在第二次挪動肩膀的時候,好像換了一次氣,難道,他真把這裏當成了遊泳池,“遊”的時候還憋着口氣?
想着,我也試了一下,趁肩膀後移,表層流沙即将灌下來的時候換氣,身體雖然還是被壓得難受,但移動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老喬雖然理論經驗豐富,但實戰經驗匮乏,膽子又小,在上面磨磨蹭蹭半天不敢下來,兩隻手死死抓住門框,先放下來一隻腳,剛被流沙吸住,立刻又抽了上去,如此反反複複好幾次,急得堵在後面的師弟不停唠叨,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去。老喬總是耐着性子說:“就好了,就好了……”
就在老喬終于下定決心要下來的時候,師弟突然拉住他:“等等,咱們全都下去了,待會兒到那頭,怎麽上去?”
衆人一聽,全都愣住了,僵在原地,這個問題,之前還真沒考慮過——要是我們都埋在沙裏,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自己爬上去的——遊得快的,這時已經遊出了四五米,覆水難收。
六子當即靠着蠻力,想往上拔拔試試,老喬趕緊喊道:“别動!越用力下沉得越快,搞不好還會有滅頂之災!”
六子登時洩下勁兒,但剛才那一下,已經讓他又往下沉了幾厘米,流沙現在幾乎已經漫平到他的胳肢窩。六子使勁兒向上抻着脖子,又長又粗地吸氣,又長又粗地呼氣,節奏很緊,一張圓臉憋得赤紅,他的呼吸已經十分困難了。
阿琛憑借着龜息神功,是我們之中憋氣最長的一個,這時才換了第一口氣,盡量身體不動地說道:“我看不如這樣,挑一個體重最輕的先出去,其他人在流沙裏搭一座人橋,讓這個人踩着咱們的肩膀……過去那邊接應。”
師弟立刻反駁道:“可是流沙層有多遠誰也不知道,萬一咱們人頭不夠長怎麽辦?”
阿琛趁機又換了口氣,說話明顯比剛才吃力了一些:“這個……要試過才知道,趙師傅離那頭最近,可以讓他遊過去先看看。”說着,緩緩扭頭去看冷闆凳,征詢他的意見。
衆人也跟着看過去,可幾張臉看來看去,誰也沒找到這個人,冷闆凳消失了?!
這時,六子突然憋着嗓子怪叫道:“靠,師父……我師父也不見了!”
我心裏咯噔一聲,當即想到前面不遠處,那個被拍扁的人頭,難道冷闆凳跟三師伯……已經大開殺戒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