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可能還沒到時候,還需要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這種虛與委蛇的感覺,真的是糟透了!
三師伯打燈向西側牆,那牆還是老樣子,與地平線呈九十度角垂直,牆上無一絲可以落腳的地方,牆身高高向上伸展,一直紮向看不見的黑暗深處,欲與天公試比高。完全沒有任何“出路”可言。
但三師伯的話也不無道理,此人若非尋得門路,如何能落到十五米開外的流沙層裏去?總不至于是遊過去的吧?
遊?!等等——“會不會……可以遊過去?”
我這一出聲,衆人皆從四面八方看向我,并不明白我在說什麽,隻有師弟打了個響指:“師哥,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正有此意!咱們既然可以從石油裏遊下來,爲何不能從流沙裏遊過去呢?”
師弟腦子直,一般能想到常人想不到、不敢想,或者壓根就不去想的東西,往往在我們身陷絕境的時候,各種辦法用盡,最終卻是最原始、最簡單的那個辦法起了作用。
沒想到這次,我也能直了一回,還真跟他想一塊去了。
衆人這下都聽明白了,但表情卻變得不明白起來,一副看瘋子的眼神看我們。
老喬則完全當我們是在開玩笑:“遊過去?呵……你們知道什麽是流沙嗎?1692年,牙買加洛伊爾港口一次因地震土壤液化而形成的流沙,吞噬了三分之一的城市和兩千餘人的生命,他們這些人難道就沒有想過遊嗎?就坐在流沙裏眼巴巴地等死?”
師弟一挑眉,不以爲意道:“萬一,他們真沒想到呢?”
師弟這話,沒有一點說服力,但我心裏就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遊過去”一定是對的,是可行的,也是唯一的出路。
但這隻是一種感覺,拿不出充分的證據,沒有人會相信,也沒有人敢冒這個險。畢竟這裏不是物理實驗室,我們也不是小白鼠,實驗一旦失敗,沒有帶着白手套的上帝之手捏着尾巴把我們提溜出來,到時候面對的,就隻有死路一條。
就在犯難之際,餘光忽地一掃,看見銅門後面,剛才被老喬扔進去做實驗的那塊石頭竟然又浮了上來,但是浮上來的位置,卻往前移動了大約三十厘米。
我靈機一動,突然有個想法,便把這個發現先告訴大家,然後說道:“其實流沙跟水一樣,也是有浮力的,我們隻要找出能使人漂浮上來的這個臨界點,就可以确定能不能遊過去!”這是我小時候學遊泳時,總結出來的臨床經驗,在物理學上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能憑着直觀感覺用最通俗的語言講出來。
講的時候,我的思緒就很雜很亂,有很多東西要說,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怎麽安排順序才能讓人聽懂,就這樣邊想邊講,心裏一急,就說得更亂了,很多詞語、術語也用的亂七八糟,完全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我先……打個比方,一塊木頭可以什麽都不做就漂浮在水面上,并且吃水深度隻到木頭的一半,而一塊……不,半罐鐵裝的汽油桶,卻要先完全沉到水裏之後,才能再次浮出頭,并且吃水深度要吃到鐵筒的脖子!這說明什麽,說明水的浮力和沉入物體的密度大有關聯!剛才這塊石頭,就像那個沉入水中的‘汽油桶’,先沉下去,再浮上來,咱們隻需要多做幾次實驗,找出完全不沉于水的那塊‘木頭’的密度,再與人的做對比,就能得知此法是否可行!”
老喬深谙流沙的作用原理,我說的雖然亂,但他一下就聽懂了,臉上不由露出興奮之色,并且去粗取精,概括道:“沒錯!當物體陷入流沙之後,表層的沙子便會變得松軟,從而往下跑,拉動物體下沉,而當物體下沉到一定程度,從上層運動掉落到下方底層的沙子和黏土,逐漸聚合,便會産生厚的沉積物,阻止物體進一步下沉。其中,這個‘一定深度’,就是小乾剛才所說的物體與流沙密度之間的權衡。物體密度越小,小于流沙,下沉的深度便會越低,不至于有滅頂之災。”
我立刻點頭:“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可我的解釋太過混亂,老喬的解釋又太過專業化,衆人聽得如墜雲裏霧裏,臉上表情還是迷茫到了極點。尤其是當他們完全沒有那個可以在沙裏“遊”的意識,甚至還存在反意識的時候,就更不能理解了。
這就好比一個不相信穿牆術的人,你去給他解釋如何做才能從牆這邊穿到牆那邊,他壓根兒在心裏就不相信,肯定覺得你是在說胡話,甚至你說一句,他還會在心裏反駁一句。
但老喬最後那句“不至于有滅頂之災”,正說到六子心坎裏去了,畢竟他有過一次被流沙咬住及得救的經曆,知道那具體是個什麽滋味:“我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人陷到這個流沙裏,其實并不會完全陷進去,隻會陷到腰、胸口,或者是脖子,然後,咱們就可以在裏面慢慢往前移動,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遊’?”
老喬捏着胡子,臉上明顯松了口氣,終于有個開竅的了:“正是此意。”
阿琛半知半解地點點頭,接着問道:“那派誰下去實驗呢?”
話一出口,大夥兒立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衆人之間本就有嫌隙,現在又互相怕對方把自己推舉出去,打量的眼神更加小心翼翼,卻又透着股想算計他人的惡毒。
我真是受夠了這種感覺,身邊沒有一個可信任之人,每個人心裏都充滿了猜忌,充滿了虛情假意!冷闆凳公然叛變了,好像連師弟跟老喬也跟我疏遠了,幾日不見,人心竟已大變!
可反過來,我又真的信任三師伯他們嗎?肯爲他們去當小白鼠,舍身犯險嗎?不,我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我他媽真讨厭這樣的自己!
操,真是快把我逼瘋了!我脫口道:“我去!”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