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原始的杉樹林,最原始的追擊戰。
不知這樣跑了多久,身邊阿梨的喘氣聲越來越重,呼——哧——呼——哧……竟不像是人發出來的。
我心叫糟糕,該不會是完全變異了吧?
正想着,後面突然撲上來一個人,一把按住我的頭,三個人一齊摔倒在地。
六子呼呼歇歇地大罵:“你他媽……跑什麽跑!有種接着跑啊!”說着,使勁兒朝我腦袋上按了兩下,幾乎将我的臉按進土裏。
我沒看到接下來的幾秒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三秒鍾之後,六子“啊——”地一聲嘶喊劃破長夜,他看到了阿梨那張怪臉,這個笨蛋,終于鬧得人盡皆知。
三師伯他們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甩掉了黃巫婆的人,隻剩下阿琛六子跟在身邊——對于廢物和騙子,三師伯向來毫不手軟——想到這兒,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顯然,我也屬于二者中的一種,或許在三師伯眼裏,我兩者都是。
我愣愣地等着三師伯的發落,心跳得飛也般地快,幾乎要從胸膛裏破出來。
三師伯蹲下,逼近我跟前,用他那雙毒蛇一樣的眼睛盯住我,一言不發就盯得我後背一陣發涼,手心冷汗直冒;而後,他把目光轉向旁邊的阿梨,比我更加無措、更加惶恐的阿梨,就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把扯下阿梨胸口上的紗布,好像那隻不過是一塊普通之至的地方,倒襯得我們臉紅的三個不正經了。
然而,就在血紅牙子的傷口上,赫然長出一片三寸長的黑毛,就像孩童呼歇點上留的胎發。三師伯向斜後方伸出右手,等了半天沒見回應,回頭瞪了六子一眼,六子這才從阿梨身上回過來神兒,麻溜地遞上一把消過毒的匕首。
三師伯手起刀落,阿梨還來不及尖叫,地上已經掉了一塊巴掌大帶毛的肉皮,看得衆人目瞪口呆,心驚動魄……這老狐狸,真他媽狠!
阿梨仿佛這才反應過來,發出一聲不像是人類的嘶叫,人向後一倒,幾乎昏死過去。六子就在旁邊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一點嫌惡之情都沒有,笨手笨腳地按上止血棉。
三師伯點了把火,把地上的頭發徹底燒掉:“與虎謀皮,你的眼力可真不如你師父。”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是跟我說話,再一愣,靠!這老狐狸居然什麽都知道!知道我跟黃巫婆的“交易”,更知道黃巫婆子在阿梨身上動手腳!
“大師侄,收起你自以爲是的小聰明,否則,還會有人遭殃。”說着,他的餘光似有若無地瞟向地上苦苦呻吟的阿梨,“記住,這都是拜你所賜。”
我除了幹瞪眼,啞口無言,跟他鬥,我實在差的太遠。
是誰說的,當人開始說第一個謊,就必須接着用第二個謊去圓第一個謊,再用第三個謊去圓第二個謊……如此循環,人的一生就會說無數個謊。
地圖的事一開始撒了謊,就不能再回頭,這就是人生,有時候明知是錯的,還要硬着頭皮做下去。
阿梨傷勢不輕,還有點低燒,衆人衣服也濕透了,便就地生起火,休息過今晚,明天一早再出發。
除了阿梨,衆人輪流值班,每班兩人,其他人就可以鑽進睡袋休息。連日高強度的奔波搞得每個人都很疲憊,不值班的幾乎倒頭就睡着了。
我跟阿琛被排到前半夜,阿琛抽着煙,強打精神,也遞給我一根。我本想說不抽,但又着實困得厲害,上下眼皮不動都能打上架,便接過來,點着,放在鼻子下面聞煙味兒。
一根一根地抽着,又挨過了三個鍾頭。我回過頭,見衆人都睡熟了,三師伯打着小呼噜,六子打着打呼噜,打得比雷都響。幸好我跟他不是睡一班,否則,肯定睡不着。
我再三想了又想,難得跟阿琛有這麽一個獨處的機會,夜色又這麽迷離,氣氛極佳,不做點什麽真是浪費這麽好的天賜良機。便往他身邊湊了湊:“阿琛,你就是巽五吧?”
阿琛微微一愣,吐了口眼圈:“我以爲你早知道。”
我趕緊拉關系:“這不是不确定嘛!上次在地宮,謝謝你幫我。”
阿琛笑了笑,沒有說話。我一鼓作氣:“你是龜息神功的傳人吧?我見過你師父……哦不,是你師父的師父。”
阿琛又笑了,大概以爲我是在說夢話。我便撿了些能說的,跟他簡要說了老頑童的事,提及傷心處,鼻子止不住就酸了。
誰知,阿琛聽後,又點了一根煙,竟然一點該有的反應都沒有,反而半開玩笑半安慰地對我說:“小乾,你想問什麽就直接問,不用講故事,我又不是小孩子。”
“這不是故事,是真的!”我見阿琛依舊叼着煙不相信,便搖了搖頭,反正我的目的也不在于此,“算了……是你要我問的,那我可問了——那個時候在河邊,我問三師伯河裏的水賴頭爲什麽不攻擊我們,三師伯沒說話,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你們也不擔心,這是爲什麽呀?”
我到底還是沒把黃巫婆的事說出來,她可以失義,但我不可以失信,否則,跟她那種人還有什麽區别。
阿琛笑了笑,扭頭朝背後看了一眼,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六子,露出狐疑的神色。阿琛不解釋,反而問我說:“你知道六子的手藝是什麽嗎?”
我搖搖頭,還真不知道。
阿琛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唇語。六子不僅會讀人的唇語,也會讀動物的,從而模仿他們的語言跟他們溝通。換句話說,這世上隻要是有嘴的生命體,六子都能讀懂他們的語言——這就是爲何水賴頭待在水裏不攻擊我們的原因。”
我狠狠吃了一驚,又往後看了一眼,不禁對那頭沒下巴的蠢豬刮目相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我們又說了些閑話,前半夜很快過去,換到三師伯跟六子值班。六子這豬踹了好幾腳才把他踹醒,在他發現是我幹的之前,我趕緊跐溜到三師伯的睡袋裏裝睡去了,誰知剛躺下不到一分鍾,人就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有個人拽着我的耳朵把我生生拽醒,疼得老子正欲發作,嘴巴突然就被人捂上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