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潭。
天機棋盤之上的白子忽的閃爍起一道金光,在那交錯縱橫之間,被步步緊逼的白子竟是殺出了一條路來,與那棋陣外界的白子交織并聯。
局勢逆轉。
僅僅隻是在一瞬之間。
天元子心中一沉,沉默了半晌都沒有開口。
陳九瞟了一眼天機棋盤,說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不得算盡。”
天元子擡起頭來,方才沉着的臉色卻是化作一副笑意,說道:“黑棋勢仍在,此局,才剛剛開始。”
“此話倒是沒錯。”
陳九微微一笑,說道:“才剛剛開始。”
天元子輕撫白胡,臉上也無一絲挫敗,隻是看向了棋盤上的另一處地界,說道:“何不将視線挪向别處?”
陳九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見那棋盤中左方已起殺勢,這一次,照樣還是白子落了下風。
天元子說道:“隻需一個機會,黑子便能破白子棋勢,滿盤皆殺!”
對此,陳九也隻能敷衍道:“道尊好眼力。”
天元子問道:“陳先生何故這般敷衍貧道?”
“陳某也不是什麽都懂。”
“陳先生不懂下棋?貧道可不信。”
“也不是說一點都不懂。”
陳九抿了一口茶水,說道:“隻能說,略懂一二。”
“略懂?”天元子挑眉道。
陳九點了點頭,答應道:“略懂。”
先生學事,從來都是略懂。
然而,此刻讓陳九擔心的卻不是這棋局。
而是其中的棋子。
在他的視線之中,有兩子頻頻閃爍,遇到這般情況,便代表這棋子所代表的人性命垂危,已到了危難之際。
一枚是代表的蕭無雙,而另一枚,則是那司天監監正,黃岐道。
陳九眉頭一挑,卻是有些好奇這其中出了什麽變故,以黃岐道那九品天人的武藝,凡世武者中竟還有人能傷的了他?
先生衣袖之下掐算了起來。
陳九袖下的手停了下來,卻是看向了天元子,眉頭微皺。
天元子對上陳九的視線,不弱分毫。
陳九直言問道:“當初那血煞,你留了多少?”
天元子本還心中疑惑,卻不曾想陳九問出了此話,不由得笑道:“我以爲陳先生當真是什麽都算到了呢。”
陳九望着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陳九心中一頓,說道:“所以說,當初南域妖禍,是你一手挑起的?而那血河老祖,也是你的人?”
天元子卻隻是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
“目的。”陳九問道。
天元子沒有解釋,隻是說道:“陳先生大可想一想。”
“南域妖族阻了你的路了?”
“是有一些關系。”
天元子倒也不遮掩了,解釋道:“一則,是因陳先生引妖族氣運大漲,南域也随着氣運大漲,不免會引起一些騷亂,屆時四方大亂,貧道也不好控制局面,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爲了順利退下道尊之位,割去那兩屆山與白雲仙界的諸多因果,貧道再天道的注視下已有四千年之久,唯有此法,才能不受牽連。”
陳九說道:“這修仙界的氣運,你便這麽舍得?”
“有何不舍?”
天元子搖頭說道:“修仙界魚龍混雜,氣運也是亂作一團,無法統籌,要來又有何用?”
陳九呵呵一笑,隻是評論了一句:“演技不錯。”
“陳先生過獎。”天元子長歎一聲,說道:“隻是可惜,那血煞之境竟被陳先生滅了去,不然,這鎮北也不會有喘息之機。”
陳九說道:“陳某倒是有些好奇,那忽如烈以血煞入内力,進八品武者,最後下場會是如何?”
天元子放下茶杯,說道:“陳先生當初兩劍平妖潮,那時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陳九看了一眼天元子,心中起伏不定。
他倒是沒想到,這天元子看似溫和,可實際上,心底卻依舊不失那份狠辣。
隻是那忽如烈,仍舊在兢兢業業的奮戰沙場,他以爲是爲了自己的部落,可實際上,卻不過是一枚任人擺弄的棋子。
可能到死之時,都未必能想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什麽。
可悲,可歎。
天元子幹笑一聲,說道:“陳先生,仁慈之心不可缺,但在關鍵之際,還需狠的下心來,下棋亦是如此,若是優柔寡斷,如何顧全大局?”
陳九卻隻是微微一笑,說道:“陳某說過,下棋,隻是略懂一二。”
天元子聽此回答也不再多說。
誰勝誰負,如今還未曾定數,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那勝過的半目子。
而陳九卻始終都是一副毫不關心的模樣,隻是悠閑的品着茶水。
想着或許是有些看累了。
陳九從那長椅上站起,伸了個懶腰,說道:“可懂釣魚?”
天元微微一愣,接着說道:“曾經在修仙界的白雲山釣過一次,那時貧道道心不平,沒能釣上一條魚來。”
陳九擡手一招,屋中的兩把魚竿落入手中。
他将魚竿丢給了天元子,說道:“陳某這沒什麽能吃的東西,這潭子裏倒是有現成的,釣到了那今夜便有夜宵可吃,若是沒有,那便恕陳某招待不周吧。”
天元子看了一眼手中的魚竿,說道:“陳先生竟這般待客,讓貧道自己來釣?”
“那你餓着吧。”
陳九可不理他,邁步走到譚邊盤坐下來,将那魚竿抛進了潭水之中。
天元子見那魚鈎之上空空如也,不由得問道:“沒有魚餌,魚又如何上鈎?”
陳九隻答了一句:“願者上鈎。”
天元子也走到了潭便坐下,他沒有再多問什麽,隻是用餘光撇了一眼陳九。
他不解的是,爲何陳九還能這般淡定的喝茶釣魚?
天元子心中一歎,他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陳九了,若不是看不透,他估計早早便動手了,也不會留陳九到現在。
他抛出魚竿,魚鈎沉入了潭地。
亦是空鈎無餌。
長武邊域。
黃沙漫天之下,又一女子頭戴鬥笠,緩步行在那百裏黃沙之中。
鬥笠上的薄紗遮蓋了她的面容,隻能隐約瞧見些許輪廓。
她忽的停下腳步,擡頭望去,見到那邊域小城,頓了些許。
她邁開步子,一步不停的朝着那座小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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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