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九嘴裏嚼着蜜餞,望着街上人來人往,出聲道:“先生,這兒不如上次熱鬧了。”
陳九聞言注意了一下,發現确實如此。
街上的行人,不如往年多了,老少婦孺卻多了起來。
陳九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過來,說道:“許是都入了軍伍了。”
自打前些年北漠戰亂起,各地都有些不太平,許多人北山從戎,自此,坊間常有人駐足門前眺望,盼子女歸來。
“從軍了嗎……”狐九呢喃道。
不自覺的,它又想起來那日在北漠所見,晃晃銀甲陷身沙場,無數将士魂歸故裏……
五川坊僅去年一年記錄在冊的便有千餘人入了軍伍,坊間平靜了許多,但也多了幾分蕭瑟。
狐九側目看向先生,問道:“先生。”
“怎的?”
“爲什麽要打仗呢?”
陳九摸了摸它的額頭,說道:“這是世間的宿命,若是一直平平淡淡下去,則難以進步。”
狐九聽不懂,搖頭說道:“我不喜歡。”
它不喜歡打仗,因爲打仗就會死人。
它不喜歡。
陳九笑了笑,說道:“有多大能耐便能立多大規矩。”
狐九擡起頭,眨眼問道:“可以嗎?”
陳九說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狐九看向先生,問道:“那先生呢?先生可以辦到嗎?”
陳九卻是搖頭道:“不能。”
“爲什麽?”狐九不解道。
陳九解釋道:“縱有打破規矩之力,但也不能濫用,就好像是揠苗助長一般,若是這世上少了争鬥,卻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狐九聽得模棱兩可,它大概也隻知道先生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能做。
與從前一般,先生還是會摸摸它的頭,再告訴它一句,往後會懂的,就打發了。
可實際上,小狐狸始終都想不明白。
自先生口中說出來的道理,總是難解。
陳九帶着小狐狸回了客棧。
狐九抱着油紙包的蜜餞死不松手,它已經有很久沒吃過了。
這兩年來,更是嘗都沒嘗過一次。
……
黃昏之際,落入的餘晖灑入房中。
小狐狸吃了蜜餞,趴在那窗口處,天邊的餘晖落在它的身上,照亮了它那火紅的狐毛。
先生坐在案桌前,像是在思索着什麽一般,時而落筆,然後又劃去,來來回回數次,卻也沒能寫下什麽内容。
陳九放下筆,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這鬼神之道,當真是麻煩啊。”
當初也隻是想給妖族謀那麽一條出路,如今事情展開來卻是有各種繁瑣的事情沒能解決。
起初時候,讓妖物可列鬼神之位全是爲了那幾分氣運,但若要完善下去,還需得重開妖物輪回一道。
這事,還是得再議。
畢竟立下了幾千年的規矩,說變就變難免會出些差錯。
若是讓人鑽了空子可不好。
“嗯?”陳九擡起頭來,看向了遠方。
卻見一道雞毛自遠方飄來。
狐九睜開雙眸,伸出爪子來,一把抓住了那根雞毛。
它眼前一亮,好奇道:“這是什麽?”
狐九回頭看向先生,晃着爪子中的那根雞毛,像是炫耀一般說道:“先生先生,快看我抓到了什麽。”
雞毛上閃爍着佛光,瞧着像是個寶貝一般。
陳九微微一笑,說道:“不如給先生瞧瞧?”
狐九伸出爪子,将那發光的雞毛遞給了先生,說道:“呐,可不準弄壞了。”
陳九接過了那根雞毛,伸出手來在那雞毛上輕輕一點。
“嗡。”
雞毛金光大震。
落入陳九手心,轉眼間化作一卷文書。
狐九瞪大了眼睛,從那窗台上一躍而下,順着先生的衣衫爬到了肩上。
狐九看着先生手中的文書,問道:“我的雞毛呢?先生藏哪去了?”
陳九指着文書道:“這就是。”
狐九沉默下來,看着先生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先生,狐九雖然有些笨,但也不瞎。”
“……”
陳九哭笑不得,說道:“這就是那根雞毛,我騙你作甚。”
狐九張牙舞爪地,扯着先生的衣衫,喊道:“先生快還我的寶貝,快還我……”
“好好好。”陳九着實無奈,隻好哄着它道:“一會,一會就還你。”
“說話算話。”
“自然。”
陳九打開那文書,見其上字迹,還印有天子龍印。
狐九這些年來倒是認得了幾個字,照着那文書上念道:“天下…鬼神大,呃,城隍,朕……”
陳九糾正道:“天下鬼神大道有缺,城隍之位不得圓滿,朕爲天子氣運在身,當立新規……”
“哦哦。”狐九點了點頭,瞧着那文書上的字。
诶?這個字念什麽來着?
怎麽又忘了……
陳九見那末尾落款,印上了龍印也知曉此事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大乾城隍鬼神一道始終都是個大問題,既然因他而起,還是早些了卻此事爲好。
如今餘下的唯一一個問題,便是這城隍的人選,到底由誰來定才好。
陳九可沒這閑心思去管。
還是得找個妥當的人選來管理這一切。
狐九眨眼道:“先生,這東西有什麽用?”
陳九解釋道:“若是想在别人的地方立下新規,須得到此地主人的準許。”
“哦哦。”
狐九答應了一聲,雖然它還是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麽用。
“所以先生……”狐九瞧着先生手裏的文書,說道:“我的寶貝呢?”
“這就還你。”陳九無奈笑道。
陳九合上了文書,指尖在那文書上輕輕一點。
又是一道金光閃過。
文書重新化作一支雞毛,落于陳九的手中。
陳九将雞毛遞給了小狐狸,說道:“玩可以,但不準弄丢了。”
“好!”
狐九接過了那根泛着光的雞毛,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陳九瞧着小狐狸一蹦一跳的模樣,不由得搖頭一歎。
能跟一根雞毛玩起來的,估計也隻有它了。
陳九摸了摸下巴,說道:“不過話說回來,茹姑娘竟還懂得佛門的納物之法?”
當初他瞧見那佛骨舍利時,便知曉茹心槐佛道造詣不低,但誦經可學不會佛道法門,說是自己參悟則更不可信,必然是有人引着她走上了這條路。
“或許找個機會可以問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