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房間的桌前,陳九緊閉雙眸,神念進入了腹中的血煞之境。
如今也稱不上血煞之境了。
再不複當初的凋零荒蕪之景,放眼望去便是一片蔥郁之景,山林環繞,萬物野蠻的生長着。
得以煉化此界,也多虧了《玄妖異錄》《黃妖異錄》以及《妖譜》中所收錄的殘魂,若無他們監督此方天地,也鎮壓不住此方世界。
光憑先生自己,是做不到這一切的。
在遠處山頭上,一隻通體黝黑的鹿妖趴在樹下小憩。
自打在先生的鏡花水月經曆了五百年清修後,它陷入沉睡的時間也越發長了起來,其實是他無聊的想睡,如今卻是真的會發困了。
陳九的神識掠過山林,落在那玄鹿身側。
玄鹿察覺到了動靜,睜開雙眸。
他連忙站起身來,問道:“先生是何時來的?”
“才到。”陳九答道。
玄鹿點頭應了一聲,接着問道:“先生可是有事要吩咐?”
陳九搖頭否認,解釋道:“就是閑的,正好來這裏瞧瞧。”
“這樣嗎……”玄鹿嘀咕了一聲。
陳九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記得你已是玄妖,可不以人身現世,卻一直保持着妖身?”
玄鹿解釋道:“習慣了,而且我變成人的模樣看着有些小家子氣,不合我心意。”
“化形乃是順心而化,心想的是什麽模樣,化形出來便是什麽模樣,怎會不合心意。”
“先生……”玄鹿駭了一聲,說道:“我化形的時候…有些早。”
那時候的想法,與如今的想法卻是截然不同了。
總之,它就是看自己化形的模樣不順眼,才不想以人身現世的。
“這樣嗎。”陳九也不再多問,提起了來意:“進來倒也沒别的事情,主要是見你這些日來你睡眠的間隔越發短暫了,你可想到是什麽原因?”
“壽元将盡。”玄鹿答道。
他在血煞之境中活了足足有八萬年了,若非是沉眠過去,估計也活不了這麽長的歲月。
八萬年,基本上都是睡過去的,通過某種手段停止機能與神魂,才得以存活下來。
玄妖的壽命在一萬年左右,他已經非常老了。
陳九倒也猜到了這一點,便問道:“還有多久?”
玄鹿算了算,說道:“也就這二三十年了吧。”
二三十年,對它而言就是眨眼即逝。
“足夠了。”陳九點頭道:“長生觀中五百年,你已經觸碰到了天妖的壁壘,說不定再有些許機緣,便能引天劫破境,屆時也無壽元限制了。”
玄鹿無奈歎道:“怎麽天妖在先生這兒就像是玩一樣。”
陳九說道:“隻是随口一提,再說,以如今的凡世天道,天妖已經成了不可能的事,而血煞世界如今法則并不完善,你也無法在此破境。”
“不過如今尚有一地,乃是由舊天道管轄,規則完善,束縛極少,你倒是可以去哪裏試試。”
“舊天道……”玄鹿呆滞了一下,問道:“舊時天道還未完全覆滅?”
陳九問道:“你知道這事?”
玄鹿點頭道:“知道個大概。”
這般辛密,他了解的其實也并不算多,但起因與結果,他卻是極爲清楚的。
“那時候修士苦求仙道,卻難解真仙之境,到了一定境界後,衆多仙人們便察覺到了真仙難破的原因,便是因爲天束縛,故而世間仙人練手,大肆掠奪氣運,企圖以天地氣運強行成真仙之境,逆天道而行!”
“故而便有了那場大戰,不僅是妖族,人道,佛道,魔道……等等,都有仙人們下的暗手,隻不過沒有這麽慘烈罷了。”
“妖族那時氣運逐漸興盛,故而引來了仙人窺觊,不同于人道佛道,妖族同仇敵忾,可不是那般軟弱的存在,故而有了那場大戰。”
“仙人掠奪世間氣運,集于一人,得成真仙,齊心齊力與天相争,得以改天換地,篡改輪回,舊時天道也在那時隕落。”
玄鹿說道:“而後面的事,我就不理解了,這其中應該還有一些事情,不然如今也不會還有束縛存在。”
起因便是難成真仙,故而引出了氣運之争,再到後面的改天換地,謀劃了足有數千年之久。
“與我所猜測的大緻相同。”
陳九摸了摸下巴,說道:“但就如你說的那般,束縛仍舊存在,那時一定出了變故。”
玄鹿說道:“說不定是内部相争。”
“這也有可以。”陳九點頭道。
“但不管怎麽說,如今還是不能妄下定論,這數萬年來,不僅是妖族沒落,玄門氣運亦是在不斷衰竭,若再這般下去,再有幾千年,說不定便要邁入末法時代……”
“我也想不明白。”玄鹿搖頭歎道。
目的又是什麽,既然這般當初與天相争的起因就說不過去了,這不是自相矛盾。
比起當初,如今天道的束縛卻是越來越重了。
陳九笑了笑,說道:“慢慢來吧,總能找到原因的。”
玄鹿頓了一下,擡頭問道:“先生要尋那真仙之境?”
陳九搖頭否認道:“陳某不求長生,真仙什麽的,其實并不算是我的執念。”
玄鹿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最好是這般。
真仙其實也沒什麽好的。
就算是法力無邊,但從【有】歸于【無】,無思,無念,無情,那這樣的真仙又還有什麽意義可言呢。
陳九看向遠處,入眼便是蔥郁密林,他轉而說道:“此地雖說草木蔥郁,但感覺還算少了點意思。”
玄鹿點了點頭,說道:“先生說的不錯,出了草木,與八方鬼神,便隻有我一個活物在此。”
他倒是覺得無所謂,九萬年他都過來了,早已習慣了獨自待着。
陳九看向他道:“其實外面也挺好的,不是還有這麽多年嗎,何不出去走走?”
玄鹿無奈一笑,說道:“頭頂天道,而我這個舊時代的殘留,又怎能随意走動,先生莫不是說笑。”
他望着先生的雙眸,卻見先生對他微微一笑。
他不由得心中一頓。
莫非……
真有辦法?
隻聽先生說道:
“我說可以那就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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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