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街小巷,周圍的房屋逐漸稀少,已然到了江甯府的邊緣。
又過一條幽靜的小路,穿過一片樹林,頓時間豁然開朗,入眼便是一片青綠之色,又有些許淡粉襯映。
荷塘旁的柳樹、楊樹都成了一片朦胧。
荷花仿佛在空中飄蕩,飄着飄着,一隻青蛙跳進塘裏,似乎吵醒了正在睡覺的荷花和荷葉。
但一陣風吹來,荷花和荷葉搖了搖又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荷塘之中有一條小路,昙華一隻手挽着十娘,另一隻手則是抓着一朵剛采下來的荷花。
海棠回過頭去,不知先生什麽時候來的,連忙拉着昙華前去見過先生。
昙華行禮道:“昙華見過先生。”
海棠上前,微屈行了一禮,柔聲道:“見過先生,妾身還以爲先生今日不來了。”
“八月荷花開的最盛,若是錯過豈不是可惜了。”
陳九望了一眼那滿池盛開的荷花,說道:“不差。”
“先生請。”
陳九點頭,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肩頭的狐九瞥了一眼那紅衣女子,頓時皺了皺眉頭。
海棠與之相視,微微一笑,說道:“小狐九,有沒有想姐姐啊?”
狐九哼了一聲,說道:“壞女人!”
海棠卻也不在意,跟在先生身後往前走去。
陳九站在那荷塘正中,環顧一望,便覺得心曠神怡。
他回頭看向海棠,問道:“隻是邀我來賞荷,這麽簡單?”
昙華挽着十娘的手,說道:“其實是我想找先生。”
“原來如此。”
陳九點頭笑道:“我說海棠怎麽會邀我來賞荷。”
若無要事,海棠可不會特意來打擾,更别說是賞荷這樣的小事了。
“邊走邊說吧。”
陳九邁步上前,眼前這荷塘可不是一般地大。
放眼望去都有些看不到頭,想來這片荷塘也有些年頭了。
先生走在前面,昙華挽着十娘的後面,跟在其後。
卻聽昙華邊走邊說道:“這兒喚作南荷鄉,這裏的人世代都依附荷塘爲生,百年前的時候這片荷塘還沒這麽大,日子好了,便又開辟了許多池子,如今也有了作坊。”
“這些日子還不是荷花最盛的時候,再過幾日遊玩的人也就多了。”
“清淨些好。”陳九答道。
往荷塘裏面走去,荷塘中的花也愈發密集起來,而其中一片池塘荷花要比周圍的開得更盛,也更多。
昙華抿了抿唇,說道:“這片池子裏的荷花是最好的,每年都是如此。”
“哦?”陳九看了一眼。
卻見那荷塘中央有一朵荷花極爲突出,倒不是說嬌豔,而是極爲淡雅,如出水芙蓉一般。
他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但很快便消逝不見,心中也明悟了過來。
“找我便是爲何此事?”陳九問道。
“嗯。”
昙華解釋道:“去年我便瞧見了那朵荷花,越看越像是一位故人。”
“昙華是妖,瞧不出真身,所以想讓先生幫忙看看,那朵荷花…是不是昙華的故人。”
“這倒不難。”
對于如今的陳九而言,這的确不難。
昙華聞言欣喜道:“多謝先生。”
陳九目光再次望向那朵荷花,倒也有趣,這荷花竟是有了些許靈智,若是再給些時日,說不定便可成精。
可如此淡雅的荷花,在這凡世恐怕是難以活下去,若是讓人瞧見了,說不定就采了去。
陳九收回目光,看向了昙華。
昙華問道:“先生可是看出些什麽了?”
陳九問道:“你說是故人,可曾留有他的東西?”
“有。”
昙華解下腰間的一個香囊,遞給先生道:“這是她一百年前贈予我的,一直都帶在身邊。”
陳九接過那香囊,法眼一開,便見那香囊之上帶着一抹運勢,而這一抹運勢,便是來自荷塘中的荷花。
陳九眉頭一皺,卻是有些不解,說道:“它此生與你并無瓜葛,可這香囊卻又有它的一抹氣運。”
昙華心中一怔,問道:“真是故人?”
“待陳某好好想想。”
陳九思索了起來,這樣的怪事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顯然是沒道理的事。
“竟是這般。”
陳九擡起頭來,看向了昙華道:“的确是你的故人不假,可此生卻不是。”
昙華愣了一下道:“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
陳九解釋道:“你所見的,是他的來生。”
“這……”昙華看向身旁的十娘。
海棠上前問道:“先生說的可是轉世?”
陳九點頭道:“這樣說也沒錯。”
海棠卻是說道:“仙君曾說過,妖修輪回已斷,她又是如何能……”
陳九說道:“我就曾見過一位曆經四世的大妖。”
妖物的輪回路還未完全斷絕,隻是極少有妖知曉罷了。
“這世上就沒有絕對的事。”
陳九說道:“而且,這事也與你們那位仙君有關。”
“與仙君有關?”
昙華思索了一下,說道:“可是仙君如今在何處我們都不知曉。”
陳九說道:“仙君如今就在江甯,前些日子還與陳某對座論道,他沒去見你們?”
海棠道:“他下凡來了?”
陳九點頭。
昙華卻是說道:“他是不敢來見我們。”
海棠也是無奈一歎,仙君是何性子,想也想得到。
陳九笑了一聲,他也不便多問,說道:“這就是你們的事了。”
昙華思緒回到那荷花上,說道:“先生說她如今是來生,那她…還會記得我們嗎?”
陳九說道:“前世過往已成雲煙,大概是不記得了,最多也隻會覺得親切。”
昙華目光望着那朵荷花了,口中念叨道:“原來,是這樣嗎……”
陳九将那香囊還給了昙華,說道:“這香囊中裝的是他分出的氣運,可驅邪祟保平安,你要好生收着。”
昙華攥着那香囊,抿了抿唇道:“她總是這樣。”
海棠挽着她的手,說道:“以前的事就别再想了,她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昙華擡頭道:“可她已經不記得我了,我欠她太多了,不知該怎麽還。”
陳九說道:“在陳某看來,記得,又或是不記得,其實并不重要,故人已往,但如今的他依舊還是他,又何須想這麽多呢。”
昙華手中攥着香囊,想了許久。
真的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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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