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過去了數日,坊間逐漸熱了起來,眼看着似乎是要入夏了,春末夏初,立夏,四月節,立字解見春,夏,假也,物至此時皆假大也。
綠樹陰濃,樓台倒影,池塘水波,百看不厭。
茶鋪裏的儒衣先生抿了一口涼茶,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坐在樹蔭下的老者扇着扇子乘涼,商販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在鋪子中忙前忙後。
入夏之季,既有熱鬧,也有甯靜。
破布爛衣的少年一口将那茶水一口灌下,仍舊不覺得解渴,砸了咂嘴,問道:“陳先生,我們何時才去江甯?”
蕭無雙也是無處可去,便不如跟在了陳先生身邊,沒事也能解解悶,但主要還是饞陳先生的武學了,一門太極拳,讓他受益良多。
陳九也無所謂,他倒是覺得蕭無雙蠻有意思的。
他算了一下時日,答道:“今夜便走,如何?”
“就依陳先生所言。”蕭無雙點頭道。
在五川坊待的也夠久了,而且五川坊的城隍也找出了香火金身的大緻方向,他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了。
陳九擡起頭來,卻是看見了那街邊的躺着的乞丐老人。
他轉頭看向蕭無雙,忽然說道:“你不是要拜師嗎,我看那個人不錯。”
“那乞丐?”蕭無雙挑了挑眉,細看之下,又覺得那老乞丐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這不是上次遇上的那個嗎,我還賞了他銀子呢。”
“哦?”
“其實是小子當時是爲了惡心他。”
蕭無雙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陳先生你瞧他那樣,看着像是乞丐,但這般作爲明顯的就是不想做乞丐,賞他銀子不就是惡心他嗎。”
陳九瞧了他一眼,笑道:“你小子還挺壞。”
“誰讓他笑我的。”蕭無雙攤手,接着問道:“話說,那不就是個老乞丐嗎?”
陳九說道:“聽說過劍仙嗎?”
蕭無雙回憶了一下,他一個武者,并不知曉修仙界的事情,但在古籍傳說之中,也曾看到過劍仙的字眼,是爲世間無力之最,亦屬仙人之列。
“劍仙?”
蕭無雙看向了陳九,說道:“陳先生又拿小子尋開心,不說這乞丐是不是劍仙,可小子是學刀的,又怎麽能拜劍仙爲師。”
陳九搖頭說道:“武學不在于招式兵器。”
蕭無雙搖頭說道:“小子武心堅定,非刀法不學。”
“你怎麽這般死腦筋呢。”陳九無奈說道。
蕭無雙聳了聳肩,他就是這麽個性子。
陳九不再與他扯皮,站起身來走向了街邊。
他頓步在那躺在地上睡覺的老人,伸手從錢袋裏摸出兩枚碎銀扔進了碗裏。
“叮鈴。”
銀子落碗,聲清脆入耳。
老人聞聲回過頭來,看向了眼前的人。
是位熟人。
但他也不過是看上一眼,便扭過了頭去。。
“我給你找了個弟子,你覺得如何?”
老人頭都沒回,便說道:“他不行。”
“你看都還沒看。”
“小先生要是有這閑心,不如給我這老乞丐買兩包子。”
“銀子就在碗裏。”陳九說道。
老人說道:“路太遠,不想走。”
陳九知道這話是聊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這老人是如何想的,就算是不當劍仙了,總得留個傳承不是。
說起來,他也有些好奇是如何才能成就劍仙的。
蕭無雙适合學劍,隻是性子有些執着。
再說,蕭無雙雖說是不如那仙山天驕弟子,但在這凡世已然是一等一的根骨,也算是求之不得,隻是可惜,這位‘劍仙’沒有多的想法。
陳九不再理會那側躺的老人。
他起身回了茶鋪裏。
“陳先生問了什麽?”蕭無雙問道。
陳九笑着說道:“人看不上你。”
“小子也瞧不上他。”
“這可是你說的。”陳九端起茶來抿了一口。
往後别後悔就是了。
蕭無雙有些好奇,便問道:“他真是劍仙?”
陳九看了一眼街邊那落魄老者,答道:“曾經是,如今落魄了。”
蕭無雙攤了攤手,先生這不跟沒說一樣嗎,什麽劍仙,估計也隻是個老乞丐吧。
陳先生果然是拿他找樂子。
“走了。”
陳九起身,付了茶錢,離開了茶鋪。
蕭無雙緊跟其後,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陳先生肩頭的紅狐,紅狐也看向了他。
狐九對他做了個鬼臉。
蕭無雙嚯了一聲,咧嘴兇了回去,“喝!”
狐九眨了眨眼,覺得眼前的少年不太聰明,像個傻子一樣。
“看不起我?”蕭無雙頓了一下,就要去抓狐九。
誰知狐九躲開了他的手,忽地開口說道:“傻子。”
蕭無雙愣住了,連忙拍了拍陳九,說道:“陳先生,它會說話?”
陳九笑道:“大概你是你聽錯了。”
“不是吧?”
蕭無雙疑惑地望着那肩頭的紅狐,嘀咕道:“難道我真的聽錯了?”
他撓了撓頭,又看了一眼那紅狐。
可能真是他聽錯了吧。
五川坊清河邊上新開了一家蜜餞鋪子,蜜餞鋪子的老闆是個女子,聽人說長的極爲好看,故而來了許多人買蜜餞,後來才知,那女子乃是當初的追月樓的花魁。
蜜餞鋪子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許多時候半天就全賣完了,隻是如今入了夏,蜜餞留不了多久,故而來買蜜餞的人也少了許多。
“婉月姐姐,買些蜜餞。”
“來了。”婉月擦了擦手,擡頭看去,卻見一衆女子圍在鋪子前,不由得笑道:“姑娘們這般閑?就不怕念姨收拾你們。”
“姐姐以前待我們不薄,如今鋪子開張,怎麽地也得幫襯一下。”
“你們啊。”婉月無奈一笑。
“這個好吃。”“還有這個。”
“沒想到姐姐做蜜餞的手藝這般好,以前怎麽就不知道。”
……
“姐姐,我們先走了。”
婉月看着懷中被硬塞來的銀子,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本是不想收的,奈何這些姑娘硬要給,不收也不行。
她看向了遠處的追月樓,如今回想起來,此生過的也不算是有多麽坎坷,至少還有這些姑娘在,沒把她忘了極好。
正在此時,一位儒衣先生走了過來。
“蜜餞怎麽賣?”陳九開口問道。
“來了。”
婉月回過神來,看向了那先生,接着便介紹起了鋪子裏的蜜餞。
鋪子才開,蜜餞果脯的種類并不算多,但都是才做的,極爲新鮮。
狐九望着眼前的蜜餞,眼睛放光,它已經有好多天沒吃到蜜餞了,如今是饞的不得了。
也不枉它這些日子在先生耳朵邊唠叨,還挨了不少敲。
蕭無雙看了一眼陳先生問道:“陳先生要買蜜餞?那不是姑娘小孩吃的嗎?”
“我不吃,給它買的。”
陳先生指了指肩頭的紅狐,說道:“再不給它買,我怕是不得清淨了。”
蕭無雙看着那紅狐,疑惑道:“什麽世道?狐狸不吃肉,吃蜜餞!?”
狐九回頭白了它一眼,接着便從先生的肩頭一躍而下,挑起了蜜餞來。
蕭無雙傻眼了,這算什麽?
狐狸成精了?
啊不對,這狐狸好像本來就不太正常,不僅會吃蜜餞,還會打太極,這要是尋常狐狸,他把頭剁下來。
“嗚嘤。”狐九指着左邊框裏的蜜餞,看向了那鋪子裏的姑娘。
婉月也是一愣,試着問道:“這個?”
狐九點頭。
婉月這才相信這紅狐是真聽得懂人話,便又問道:“要多少?”
狐九想了想,看向了身後的先生。
陳九開口說道:“這個就多拿些吧,其餘的都拿一點,不用太多,吃多了壞牙齒。”
婉月愣了愣的點了點頭,說道:“好。”
讓狐九遺憾的是,這鋪子裏沒有花霜賣,蜜餞果脯裏它最喜歡吃的便是花霜了。
足足買了兩大包的蜜餞,陳九付了銀兩,又是一大筆開銷,小狐狸是開心了,先生的錢袋卻是少了不少。
“走吧。”
紅狐趴在先生的肩頭,抱着酸棗糕吃着,還不忘回望一眼那鋪子裏的漂亮姐姐。
婉月微微一笑,以示回應
蕭無雙皺眉看着那吃蜜餞的紅狐,不由得懷疑起來,口中嘀咕道:“難道,我之前真的聽錯了?”
他愈發覺得這小狐狸就是會說話。
婉月望着那遠去儒衣先生,又想起剛才那紅狐,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一位給紅狐買蜜餞的先生,還有個能通人言的紅狐,再加上一位像是乞丐的少年,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她忽然間瞥見那儒衣先生發間的玉簪。
看着那玉簪,她微微一怔。
不知爲何,婉月總覺得那玉簪有些熟悉,沉思片刻也沒能想清楚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以前見過那簪子吧。
陳九走在街上,肩頭的紅狐抱着蜜餞。
河岸邊上的楊柳飄動,有涼爽的微風入耳,可聽風聲,可聽楊柳随風顫。
他忽然開口問道:“就不再見一見了?”
發梢間的玉簪動了動,像是在回應一般。
蕭無雙聞聲有些不解,便問道:“陳先生是在跟誰說話?”
陳九搖頭說道:“沒事。”
玉簪重歸平靜,像是死物一般。
蕭無雙撓了撓頭,跟上陳先生的步伐離開了此地。
周圍的房屋逐漸倒退,人煙也逐漸稀少。
“嘩……”
順着清河向前,江水的波濤之聲愈漸清晰,又行數步,偌大的陳江入眼,是那般宏偉。
陳九停在江邊,忽然開口問道:“你的刀還在江底下。”
乞丐少年擺手道:“回頭再來拿吧。”
“也好。”
儒衣先生肩頭趴着紅狐,身旁伴着個毫無拘束的乞丐少年。
順着陳江邊上,朝着那江甯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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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