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隍吃完了米粉,放下銀錢起身離開。
走時還不忘看一眼門檐上癡癡望着的小姑娘,老城隍也隻是在心中默默歎了一聲,未再多勸。
楊志學望着那老先生離開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老先生像是無所不知一般,考取功名本就是他少時所想,楊家三代單傳,取志學之名,祖輩們也是想他往後能夠考取功名平步青雲。
而他少時一腔熱血,聽聞邊關戰亂,棄了書本,上了沙場,如今歸來,早已不是當初模樣了。
老先生走時還留下了一句話,“如今再考,也爲時不晚。”
楊志學聞言愣了許久沒能回神。
當真爲時不晚嗎?
楊志學走到門檐前與自家丫頭并排坐下,問道:“丫頭,這位老先生到底是何人?”
小姑娘仍對自己這位爹爹感到有些陌生,沉吟片刻才答道:“先生說是城隍老爺。”
楊志學眉頭微皺,問道:“什麽城隍老爺?”
楊雪不再解釋,扭過頭來看望向了橋面上,不想再理會他。
楊志學張了張口,話卡在嗓子眼裏卻問不出來。
他微歎一聲,說道:“丫頭,外頭冷,進屋裏來吧。”
楊雪沉默不語,隻是搖頭拒絕。
恍惚間,楊志學發覺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自家姑娘,甚至連姑娘認識什麽人都不清楚。
他該是這天底下最心狠的爹爹了。
…………
入冬以來小雪不斷,但也沒有昨年那般大的雪,隻是稍冷了些。
青柏道人住在山腳之下,提筆将他這段日子在重山中的所見所聞都寫了下來。
白鶴側躺在一旁,閉目小憩,翅膀兩邊的羽毛仍舊有些不對稱,半年前被那蠻橫的虎妖拔了一邊的羽毛,現在都還未完全長好,但也沒有之前那般秃了。
那日竹林小潭歸來之後,青柏道人變得極爲沉默,尋常時候他還會在湖邊釣魚,而如今則是整日待在屋裏也不出門。
青玉真君對他而言不僅僅是掌教,更是長輩。
如今得知噩耗,他怎麽也沒法安下心來。
青玉山往後又該何去何從?
對此青柏道人心中更是沒底,他又在猶豫真君辭世的消息要不要告訴府君。
府君與真君乃是至交,若是得知此事,怕是會難以接受。
雜七雜八的事堆積青柏道人的腦海之中,他變的茶飯不思寝食難安,更無心修行。
他心中微歎,或許…先生可解他心頭困惑。
但願如此吧……
歲月匆匆流逝,有時閉目修行,或許睜眼閉眼之間就是一年過去了,冬去春來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在眨眼之間。
“吼。”
山頭之上沉睡的虎妖睜開了眼眸。
每年入冬之季困意最濃,雖說它也不用睡覺,但有時無事可做,又沒有打發時間的樂子,故而也隻有閉目小憩,一不注意也就睡了過去。
碩大的猛虎睜開眼眸看向了外面,山間的雪已然融化,草木從土中探出頭來。
這一覺竟是睡過了一個冬季。
虎魁撓了撓胡須,轉眼化爲人形,清醒片刻後便直奔對面山上而去。
“你這又是哪找的猴精?”虎魁望向樹上問道。
猿三改躺在樹梢之上,一旁還有一隻端着茶壺的猴精。
猴精似乎是認出了來者,看了一眼身旁的猿三改,“爺……”
“這位是虎妖王。”猿三改說道。
猴精聞言回過神來,連忙對虎魁行禮道:“山間野猴,見過虎妖王。”
“還挺機靈。”虎魁道了一聲,接着看下猿三改問道:“有酒沒?”
躺在樹梢之上的喝茶的猿三改說道:“酒沒有,隻有茶水。”
“都行。”虎魁擺手道,它也不在乎。
“再沏杯茶來。”猿三改對身旁的猴精吩咐道。
猴精眨眼問道:“爺,用什麽茶啊?”
“拿竹筒裏的,去吧。”
猴精點頭接着就從樹梢上躍下,跑去沏茶去了。
虎魁看了一眼從身旁路過的猴精,接着一躍而起,坐上了樹梢,整棵樹都顫了一顫。
它抓起一旁放置的果子咬了一口,說道:“你倒是行,還收了個小妖使喚,你是怎麽想的?”
“小猴精機靈的很,也懂事,等先生這邊的事情完了,我是打算将它帶回元岐山的。”猿三改這般說道,它有自己的打算。
虎魁搖頭道:“以陳兄弟的本事,指不定得十多年呢,你等的起,這猴精可等不起。”
“虎妖王還不知道吧,先生此前就醒了一道了。”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就在不久前,約莫是在入冬的時候,虎妖王你那時候在沉睡,故而并不知此事,陳先生醒時天生異象,蒼雪逆流,動靜可不小。”
虎魁有些後悔,它活這麽久也沒見過幾次異象啊,這次居然還錯過了,有些氣憤道:“你怎不喊醒我?”
猿三改無奈笑道:“這怎麽能怪的了小猴。”
“爺,茶來了。”猴精頂着茶壺爬上了樹。
它本要給虎妖王倒茶,但卻被虎魁給攔了下來。
“倒什麽倒,麻煩。”虎魁拿過茶壺對嘴就喝了起來。
猴精有些傻眼,便看向了身旁的猿三改。
猿三改隻是擺了擺手,表示無礙,但他也有些心疼你茶葉,早知道虎魁這麽暴遣天物,他也就不拿竹茶了。
一口下去,便是半壺茶水,嘴角還漏了不少,像是喝酒似的。
“咦,這茶滋味不錯啊,再來些。”虎魁看着茶壺說道。
猿三改擺手說道:“茶是先生送的,我這可沒了。”
“沒勁。”虎魁撇了撇嘴,又問道:“對了,陳兄弟有說什麽時候出關嗎?”
“應該快了,就在眼下幾日。”
“這才一年吧?不對吧?”虎魁挑眉道。
“小猴也很是不解。”猿三改嘀咕道,在他看來,到了先生那般境界,一年時間确實有些太短了。
“說起來,先生上次醒了之後,好像變的有些不同了。”
“有何不同?”
猿三改就要開口,但忽然又頓住了,遲疑了起來。
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先生醒來之後變化頗多,單是氣質就與此前大不相同。
那次見到先生,眼前的先生就如同神仙中人一般,難以看透。
之前興許他還能從先生身上看出些什麽來,如今才真是看不透了。
若是真要給出個答案的話。
可能就是,先生更像個人了。
這樣說也不準确,應該說——更像是‘仙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