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雙眸瞪大,懸在半空中的手連同着他的雙腿止不住的顫抖。
小時候村裏的阿公總是會說些妖怪故事來吓唬他們,如今一隻野鹿站在他的面前口吐人言,可是把他吓的半死。
妖怪…是真的妖怪!
少年的胸膛像是被猛的一撞,心砰砰砰的跳着,臉色頓時變的蒼白起來。
陳九眉頭一皺,說道:“妖怪怎麽了。”
妖在這世上存在偏見,在衆口悠悠之下,妖也成了人眼中可怕的事物,當少年在它面前表現出懼怕的神色時,陳九才真正感受到那樣的偏見。
少年嘴唇微張,說不出話來,已然是懼怕到了極點。
“我不吃人。”
陳九撇了他一眼,說道:“再說了,妖也分好壞。”
然而,少年卻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現在腦袋裏一片空白,隻餘下了恐懼。
陳九歎了口氣,看這樣子說了也是白說,自己也早該想到的。
不過,妖就這麽可怕嗎。
“喂,回神了。”
陳九的聲音猶如鍾聲一般敲響。
少年頓時從懼怕之中回過神來,他看向了面前的鹿妖,蹬着腿往後挪了一些,口中喃喃道:“你,你你離我遠點!别吃我,我不好吃的,我真的不好吃。”
“……”
陳九無奈,砸了咂嘴說道:“我不吃人。”
“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的,真的。”
少年哭了起來,被吓哭的,說到底也還是個少年,那見過這陣仗啊。
“我不吃人!”
“我不好吃,哇……”
“……”
陳九張了張嘴,它有些想罵娘了。
雖然我是妖但是說的也是人話吧?這少年多少是有些毛病。
少年拼命的嘶吼着,祈禱這深山老林裏有人能來救他,并不是他蠢,而是這種情況下,他實在是沒法鎮定下來。
“救命啊!救命!”
“我說了我不吃人!”
陳九被少年的嘶吼聲弄的有些煩了,“再吵我就把你吃了!”
“救…”
少年聞聲渾身一顫,連忙捂住了嘴,但還是嗚咽聲在他喉間響起。
他那濕潤的眼眸中滿是恐懼,喉結滾動,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陳九見狀總算是松了口氣,心道還是硬的好使,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放開手,顫顫巍巍的答道:“劉,槐安。”
“名字不錯,是誰給你起的?”
“村,村裏的先生。”
陳九微微點頭,又問道:“你不過是個平凡人,是怎麽能走到這裏來的?”
“有先生給的輿圖。”劉槐安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回想起這幾日的經曆,他現在都還有些後怕,本以之前就有夠可怕的了,可誰曾想到,這裏還有更恐怖的東西在等着他。
“那是什麽?”陳九疑惑道。
劉槐安伸手在身上窸窸窣窣的摸索着,片刻後從衣襟中抽出了一塊老舊的麻布,遞了過去。
陳九上前半步,将那塊麻布叼了過來。
當鹿妖湊上前來時,劉槐安害怕的渾身一顫,連忙縮回了手。
陳九将那麻布在地上攤開,麻布上的墨迹有些模糊,但卻不難看懂。
上面畫着一條條蜿蜒曲折的山脈,還有湖畔、溪流等等,各種各樣的都有标識,在其中還有一條蜿蜒的線路。
盡管有些晦澀難懂,但陳九卻是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重山外圍的地圖嗎!
陳九眉頭一皺看向看眼前的少年,眼神中略帶着些不可思議。
劉槐安被看的害怕了,顫顫巍巍的說道:“輿圖給你了,你别吃我!”
陳九看了那副地圖,上面描繪的路線上就不止一處是野獸經常出沒的地方,少年能平安無事的走到這裏,還真是走了大運。
陳九頓了一下,正色道:“你應該知道這是哪裏吧。”
“知,知道。”
“知道你還敢往這裏走,嫌自己命長?”
劉槐安伸手擦去臉上的淚迹,搖頭說道:“不來就沒法救姥姥。”
他當然知道重山裏的危險
“姥姥?”
“姥姥得了很重的病了,先生說隻有重山裏的草藥才能救姥姥。”
劉槐安說着,心中的懼意好像消磨了不少,也稍微鎮定了下來,思索起了他如今的處境。
不曾想這少年還是個孝子,這倒是讓陳九有些刮目相看,就是剛才少年提起他姥姥的時候,他那躁動的心也平靜了不少。
隻是可惜,光有膽量還是不夠的,走進來都是運氣使然,就算找到了草藥又怎麽平安走出重山呢。
能走到這裏,劉槐安完全是憑着對姥姥的執念,還有那一份少年該有的一腔熱血。
陳九沉思了片刻,開口問道:“你口中的那先生叫什麽名字?”
“村子裏的人都喊林先生。”
劉槐安也隻知道這個,至于這位林先生的名,村裏幾乎就沒人知道,隻知道姓林。
陳九聞言搖頭看樣子這個林先生不是熟人,想來此人之前是來過重山,又或是從誰那裏得來的地圖。
“跟我說說這個林先生。”
重山以北數裏地的山腳下坐落着一個小山村,山下有一條溪流從山中流出,滋養這這座小山村。
這裏的人依山水而生,到如今已有一甲子歲月。
林先生是前些年逃難來的,東邊戰亂頻頻,邊關失守,不得以才遠走他鄉來到了這裏,見這有山有水便想着留下。
村裏人見他談吐不凡,想來不是什麽壞人,便允他留了下來。
林先生是個有學識的人,村裏人請他做了村裏的教書先生,在簡陋的草房裏教授孩童學識。
不僅如此,林先生好像什麽都會一些,不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教書、治病、修納屋舍、種地等等都有涉獵。
村裏有些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會來找林先生,一來二去林先生也成了村裏聲望最高的那位。
但就算如此,依舊沒有人知道林先生原本是什麽地方的人,在他們這麽個小山村完全是屈才了。
有人問林先生爲什麽不去考個功名,林先生隻是說這山間生活才是他想要的,平平淡淡的活着就好了。
誰曾想林先生是個淡泊名利的雅士,就沒人再提起這件事。
就這樣,林先生留在小山村裏教書。
到如今已經是第三個年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