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上的字是繁體的,按古人的習慣,應該從右向左讀,莊偉強讀反了。他倒認識兩個繁體字,但屬于半瓶子醋。觀的繁體字他認對了,可夢的繁體字有點像籮,他看錯了。
一個穿着長袍的中年人從側門裏走了出來,儒雅清高的神态,含笑道:“貴客們到了,有失遠迎啊。夏侯公子是常客了,商大人我也認識,這幾位還面生的很哪。”
夏侯明手裏的金剛降魔棍已經不知藏到哪裏去了,仿佛并不在身上。他一臉的志得意滿,高聲替各位引薦:“這位九尊先生是觀夢山莊的莊主。這位是……”
他依次介紹了幾位貴客,這才輪到元齊東。不過已經不叫龍哥了,改稱周先生。元齊東并不詫異,隻覺得好笑。
莊偉強并不因夏侯明怠慢了元齊東而對元齊東有所疏遠,反而更緊緊跟在身邊。看來他對周小龍的崇拜已經是泰山黃河一般的感覺,輕易動搖不得了。
九尊先生禮數很是周到,一一對各位貴賓問好,熱情而适度,不讓人有一絲反感。
莊偉強沒有資格被夏侯明介紹,不過九尊先生倒也不怠慢,笑指着他說:“這位先生很愛開玩笑啊,把我的觀夢山莊都給改成道觀了。哈哈哈哈。”
莊偉強并不臉紅,他很認真地說:“你這明明是個道觀嘛,你這不也穿着道袍麽,我們村原來的劉半仙也是這身衣服。唉,可惜他出門算命的時候,被狗咬死了。”
九尊先生儒雅精緻的面容抽搐了一下,又咳嗽了一聲,正要講解一下道袍和長袍的區别,夏侯明接話了:“那個,莊班長啊。這你就外行了,不是這麽念的,你看,觀夢山莊。是這麽念的。繁體字都是從右往左讀的。”
莊偉強眨巴眨巴眼睛:“是嗎?是呀,不是道觀?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看當道觀挺好的,他們說現在老道和尚可掙錢了,現在當官做買賣的都迷信,天天去道觀和廟裏捐錢。燒個頭香都十幾萬呢。”
夏侯明被他攪合的有些亂,心想這周小龍怎麽會結交這種粗人呢,看來層次也高不到哪裏去,不知柳小姐喜歡他什麽。
“莊班長啊。你就别給人家九尊先生亂出主意了,先生是世外高人,怎麽會去搞你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呢。”
莊偉強覺得自己的主意挺好啊,怎麽是烏七八糟的呢。這麽大一片房子,空放着多可惜呀,就是不開道觀廟宇,開個客棧飯店也行呀。這個先生哪裏是什麽世外高人,分明就是個懶蟲。
“這位酒,酒杯兄弟啊,你……”
夏侯明樂的差點趴到地上:“咳咳咳,九尊先生是人家給自己起的号,讀書的文人雅士都要給自己起個号的,你不懂就不要亂說,什麽酒杯。”
莊偉強并不介意夏侯明的搶白:“一樣的一樣的,這些規矩兄弟我曉得。這酒杯就是酒樽,李白都說過,酒逢知己千杯少麽。我說的對不對。”他扭過頭問九尊先生。
九尊也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他大腦裏正海量地搜索着,李白的那首詩裏有這句呢?哎呀,看我這腦袋,這麽有名的一句都想不起來了,讓鄉野村夫看笑話了。
元齊東接口道:“李白還說了,話不投機半句多。走啦。”
莊偉強跟着,邊走還邊向九尊建議:“我說酒杯呀,哦,對了,你不叫酒杯,叫酒盅?不對,不對,算了,我還是叫你老酒吧,這樣親切。老酒啊,你這裏真應該改個道觀試試。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呀。我跟你說,兄弟我認識不少高人,到時候咱們一起幹,連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莊山夢觀,連匾都不用換了,你要非得從右往左念的話,我們可以把匾破開,把字颠倒一下。我跟你說,到時候我請……”
九尊先生一拍大腿:“莊先生,你記錯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是宋代歐陽修《春日西湖寄謝法曹韻》裏的句子。”他擦擦腦門上的汗,終于想起來了。差不多把李白的詩都過了一遍,累壞了。
莊偉強眨巴眨巴眼睛:“這你都聽出來啦。你看,我打的這個埋伏大家都沒聽懂,就老酒你聽懂了,了不起,有學問。我就願意跟你這樣有學問的人交朋友。這樣,咱們再來探讨一下你那個道觀的事兒。我們可以用入股的辦法拉人,不瞞兄弟你說,哥哥現在就是點石公司的董事,我告訴你……”
九尊先生擦擦汗,搶前兩步,繞開莊偉強的騷擾,引着夏侯明往裏面走去。
他是頭一次接待莊偉強這樣的人物,實在是感覺力不從心,心裏亂糟糟的,腦子裏也亂糟糟的,渾身都亂糟糟的。
莊偉強對這位文質彬彬的酒杯倒很投緣,笑眯眯地跟了過去。“我說,老酒啊。我的主意你要是不願意咱們可以讨論些别的。我這人特别愛好文學的,對這個琴棋書畫都有研究,我們刀叉下怎麽樣。”
“刀叉?什麽刀差?是切磋吧。”
“也有這麽念的,不過我這麽說他們都不懂,所以我隻好念成刀叉了,更突出一下生活氣息。沒想到你學問這麽高啊。你哪個大學畢業的?”
“北大中文系。”
莊偉強激動了:“什麽?北大中文系?哎呀。咱們差點就成校友啦,那我可就是你的師兄了。師弟啊。當年我第五志願也報的北大中文系呀,甚是可惜呀。”
大家都愣住了。馬榮馬秘書好奇地問:“那前四個志願都報的哪裏呀?”
這真是牛人,北大中文系人家都填到第五志願了。
“當然也是北大中文系了。我所有的志願都是北大中文系。當時我們校長還接見我來的,說我是建校以來最偉大的學生。他估計以後一百年都不會有人超越我了。”
元齊東也很驚奇:“這對你的評價極高啊。小強,真沒看出來呀,當年你還這麽叱咤風雲過呢。”
莊偉強很是遺憾地應道:“可不是嗎,當年好多小姑娘追我呢,就因爲我學習好。唉,可惜了,當時不懂得珍惜,都錯過了。不過對我的影響也很大呀,不然我也不會因爲差了一分沒考上北大中文系。”
衆人肅然起敬。這是個爲了追求自己的目标,勇于挑戰、勇于拼命的人啊。破釜沉舟、雖敗猶榮就是用來形容他的吧。
“當年的錄取線多少分呀?”
“六九一”
“你考了多少分?”
“我考了六九,就差一分。”
大家聽完,實在是忍不住了,有的已經岔氣了,有的抱着樹。夏侯明肚子亂顫,像開了鍋一樣。
元齊東眼淚都出來了:“看來你有些偏科呀。”這數學也該補補了,估計得從小學開補。
莊偉強一拍大腿:“龍哥,你這都看出來啦。可不是嗎,我媽也這麽說的。我後悔了,其實我語文是瘸腿,我數學好啊。後來我就幹脆不念書了,在村裏當了會計。我跟你們說,我那賬管的可有水平了,這麽多年來就沒錯過。”
商萬華:“你們村長也真是敢用人啊。”
莊偉強很是自豪:“那是。我差一分就北大中文系,不用我用誰呀。這我都感覺屈才了。我現在正搞創作呢,已經打了兩千多萬字的腹稿了,正考慮結尾呢,等回去就動筆,到時候保準一炮而紅,直接把莎士比亞高爾基都拍在沙灘上。諾貝爾文學家對我來說太小菜一碟了,我争取用它糊牆。”
大家都笑的缺氧了,有兩個跟着的女秘書實在不行了,跑到草叢裏換護墊去了。不過就這麽嬉笑着前行,腳步倒輕松了許多。看來這莊偉強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調節氣氛人家是一流的。
正走着,一個年輕人從後面匆匆趕來,遞給商萬華一張紙條。
四周的人都習慣性地讓開了一段距離,知道這家夥身上都是秘密。這要是不小心知道了什麽,給白白地隔離個十年八年的,都沒地方說理去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