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有例外,此刻還有一個人在工作台前忙碌着。這個人雖然隻有四十歲的樣子,但是頭發全白了,仿佛對周圍的事情毫不關心,一心隻盯着眼前的魚,正一刀一刀地砍着,有闆有眼的。
這時候那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鎮定地說話了:“小兄弟好命大呀。我出海這麽多年了,還頭一次見你這麽命大的人呢,真是開了眼界了。你叫什麽名字啊?能聽懂我說話嗎?”話語很溫和。
老頭子這麽問是有道理的,大海上救上來的人,哪個國家的都有可能,不一定都會說華夏語。雖然元齊東的相貌很像華夏人。
元齊東搖了搖頭,伸手抓過一條魚,又開始吃了起來。
老頭子又問:“看樣子你是個大學生吧。你是怎麽掉到海裏的?上學的時候走錯了路嗎?”難得老爺子還開了句玩笑。“喂,别吃那麽多,餓久了頭一頓别吃多了,容易撐壞的。”
元齊東沒有反應,還是在吃魚。不過他的心裏開始盤算起自己的處境。這應該是一條漁船,還是華夏國的,真是好巧啊。不過自己的身份該怎麽說呢?是實話實說還是隐瞞好呢?腦子有點兒亂,缺氧的時間太長了。
那個一直在工作的白頭發男人突然停下手裏的活兒,擡起頭來。緊盯着元齊東,重複道:“掉到海裏。上學。上學。上學。”他的目光停留在元齊東的書包上,仿佛看到了某種能讓他驚喜的東西。
他突然地叫道:“小龍。你是小龍。小龍啊,你回來了!”
那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勸道:“周峰啊,他不是小龍。唉,小龍已經死了。”
周峰有點兒瘋癫了,大聲喊道:“别過來,不許碰我的小龍。”說着,他揮舞着手裏鋒利的砍刀,向四周比劃着。
沒人敢過來,這瘋瘋癫癫的,要真給砍上兩刀,都沒地方說理去。
那白嫩的中年人緩醒的差不多了,這時候哆哆嗦嗦地埋怨道:“我早,早說了嘛,不,不讓他來,太危險了,這要是傷了人怎麽辦。”
一個粗壯的漢子罵道:“莊偉強,你他媽是不是沒人性啊。周峰兒子都沒了,你還在這裏渾說。信不信我踢死你。”
莊偉強:“我,我還不是爲了大家好,怕,怕你們出事麽。真是不識好人心。”
粗壯漢子大怒,這家夥嘴太臭了。行船在外的人都圖個吉利,說話很注意的,從來不說出事兒之類的字眼。他指着莊偉強的鼻子大喝:“你再說一句試試。”
莊偉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啪地把嘴閉上了,一個字也不敢漏出來。這粗壯漢子叫周濤,以前犯過傷人的案子,從監獄裏放出來不久,是個狠人,他可不敢招惹。
元齊東此時還在核計着自己的處境。自從出了秘密實驗室,情況就好像不太妙啊。現在看來,有不少人想殺自己呀。從這些殺手的行事風格上來看,前者應該是膏藥國的,後者應該是山貓國的。而且自己島上内部也有奸細,肯定是自己身邊認爲可靠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頭兒的,不然自己擁有魚鰓的秘密怎麽會被人知道呢。這太可怕了。
他仔細思索了半天也無法确定。其實答案他倒是想到了一些,不過都隻能算是有部分可能性,就像山貓國常用的那種百分之多少的可能性。對于生死攸關的事情來說,這種可能性隻要不是百分之百,就沒有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成爲現實的還少嗎。
原來以爲是安全地帶的九頭狗島,現在成了高危險的地方,回不去了。看來要找龐大海研究一下,下一步該怎麽辦。長生鎖項目還要不要繼續研究下去?噎鳴系統還要不要繼續運行了?實驗室的人還要不要去救?
龐大海是自己可以完全相信的。不過他在哪兒呢?關鍵是,自己在哪兒呢?
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點,自己已經死了。對呀,自己已經死了,葬禮都舉行了。雖然人們沒找到自己的屍體,不過沒人知道自己活着。那兩個發現自己活過來的蛙人水鬼都被鲨魚吃了。
這種突然降臨的感覺太好了。這樣自己就完全躲在了暗處,沒人會去防備一個死人。而自己可以調查一切,冷眼旁觀。
不過調查什麽都是小事兒,這種超脫的感覺真是難得的好,太好玩兒了,應該趁機好好體驗一下。
周峰這時候一下子撲過來,抱着元齊東使勁安慰着:“兒子别怕,别怕,爸爸會保護你。兒子你餓了吧,别吃這個了。該死的莊偉強,趕快端碗魚湯來,不,去把那一鍋湯都端來。”
元齊東看出這是個瘋子,把自己錯認成他兒子了。他也不辯解,默默關注着事态的發展。
粗壯漢子周濤突然喊道:“倪大爺,你聽見沒?周大哥認識人了,他認識人了。”
那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倪大爺也很興奮。真的認識人了,這可太好了。自從半個月前,周峰的兒子在台風中不幸落水身亡,他就瘋了。挺憨厚耿直的一個漢子,一夜之間頭發全白了,比老頭兒倪大爺的頭發白的還徹底。
一覺醒來,周峰不僅不認識人了,還不再說話了,兩眼茫然,癡呆了一樣。這讓和他親近的人心裏都酸楚得很。不過這也沒法勸解,所有的話都那麽蒼白無力。大家隻有默默地照顧他,他願意幹什麽就讓他幹什麽。盡量不讓他一個人閑着,怕郁悶出更大的毛病來,所以這殺魚的活兒就把他帶來了。
周峰這時候扔過一條魚,打在莊偉強身上,喊道:“快去呀。”
倪大爺也督促道:“小莊啊,趕緊的,把魚湯端來。”看莊偉強還在那兒不情不願的,就又加了一句:“要不讓周濤陪你去。”
莊偉強聽了,嗖地一下就打開門出去了,這門也不知是怎麽開的,剛才急昏了都沒打開,現在一下子就開開了。
莊偉強端着鍋回來,進門前還在心裏罵了一頓娘,可開門一看,發現船艙裏一個人都沒了。前後不過幾分鍾,人呢?
他心裏一激靈,剛才元齊東的紅眼睛在他腦海裏閃過。那家夥該不是海怪吧,把人都吃了。
正害怕的時候,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吓的他差點尿了褲子,媽呀一聲就把鍋扔了。好在後面的人手快,一把接住了。罵道:“你鬼叫什麽。”來人正是周濤。
原來衆人已經把元齊東帶到另一間船艙裏去了。給他洗洗澡,換換衣服。
周峰很是興奮地開始給元齊東找衣服鞋襪。不論衆人如何分辯,他就是認準了元齊東就是他兒子。這讓元齊東心裏不安,感覺是在欺騙這個善良的人,于是開口說話了。
倪大爺問起了元齊東落水的經過。這可不大好回答。自己連身在那片海域都不知道,更想不出什麽原因能讓他如此離奇地出現在船上。如果編故事的話,估計編不了那麽圓潤,被人識破了面皮上也不好看,畢竟人家是救命恩人,不如向周峰學習,他不是瘋了嘛,咱就來個失憶症。
元齊東:“倪大爺。我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倪大爺:“你怎麽落水的也記不得了?”
元齊東:“記不得了?”
倪大爺:“你家在哪兒也記不得了?”
元齊東:“記不得了。”
倪大爺:“你叫什麽名字呢?”
元齊東心想,要忘就忘的徹底點兒,幹脆什麽都不記得了。“記不得了。”
倪大爺:“那太好了。我給你找個爹你不介意吧。”
元齊東:“咳咳咳咳。爹?爹?”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