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中型的報告廳，有三十幾排座位，都是深藍色鋼化塑料的。前面有個講台，很寬大，比世界首腦峰會的論壇上，各國元首用的那種可憐的小桌子寬大多了。講台裏面可以放微機或接筆記本電腦。講台後的牆上是個大屏幕，可以演示論文的内容。
元齊東進來的時候，講台上有個小子正對着大屏幕哆哆嗦嗦的講着。
報告廳的前排，坐的是評審組的所有成員，呂教授是組長，還有其他幾位教授和老師。他們抽着高檔香煙，喝着高檔飲料，品嘗着高檔的瓜果糕點，這些都是畢業班的小同學們孝敬的。
小同學們都在後面幾排伺候着。其實答辯的順序早就排好了，一天也就五六個人。但很多人來了就是爲了感受一下氣氛，看看教授們喜歡問什麽問題，平複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所以後門時常開開關關的，但大家很自覺地把音量降低到教授們不會把不愉快的目光瞟過來。
對于元齊東的到來，評審組的老師們狠狠地互相咬了一頓耳朵。請相信我，此類新聞的傳播速度，永遠比你想象的要快的多。元齊東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比較神秘的學生了，或者說是一個傳奇人物。
不過，不知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新聞的内容已經被修改了：元齊東這個窮書呆子，居然色膽包天，勾搭李天天公子的女朋友，結果被李天天公子好一頓教訓，多虧李校長及時發現，不僅大人大量，原諒了這小子，還把李天天公子訓斥了，李公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當然了，其他版本的也有，各取所需嘛。
沒有哪個官員會把自己掌握的秘密透露給那些不相幹的人的，那樣做太幼稚了，是當不了官的。但所有的官員都會編造掩蓋事實的謊言，而且編的很圓滑，不會這樣做的人，也是當不了官的。
老師們雖然不大相信這個新聞，但還是對這個元齊東起了好奇之心。而且，按照呂教授的介紹，這個元齊東是他們教過的一個學生，他們應該對他有些印象的，但無論老師們怎麽回想，都感覺淡淡的，像是對一個影子的回憶。
對這個情況，老師們本着學術研究的精神，私下讨論了一下，覺得很可能是這小子太不起眼了，在校時沒混出什麽名堂。出了學校，在社會上也是溜邊兒走的，現在要晉級職稱了，才想起來畢業證還沒領到手呢。
他們其實是讨厭這種功利的學生的，不過有誰不是功利的呢，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不能在所有事情上都做到完美，隻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那些可能獲得最大收獲的方面。特别是現代社會，需要努力的方面太多，需要接受的知識太多，需要處理的信息量太大，需要搞好的社會關系太複雜，要是不功利些，都得累死。
呂教授還是很心善的，特别是他還多少知道了一些元齊東的内幕新聞。他對元齊東的論文答辯是這麽安排的：沒有讓元齊東按指定的題目提交論文，而是自選題目。這也算是照顧一下這個七年多還沒畢業的老學生了。
自選題目的意思就是，你可以選擇你自認爲最好的論文來答辯。已經工作七年了，如果是稍微有一點上進心的話，怎麽也會寫個三篇五篇論文的。
這對元齊東來說真是很照顧的。但問題是，元齊東是從不寫論文的，他的論文都是由他口述，再由專人整理的。元齊東隻負責框架和方向，剩下的東西有專門的團隊來填充。
這倒不是元齊東托大，而是元齊東的思維習慣決定的。
元齊東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特别是有靈感火花出現的時候，是很怕打擾的，甚至他自己講話的聲音，都會破壞掉他思維的連貫。
每當這種時候，就會有幾個秘書小心翼翼地潛伏在元齊東身邊，元齊東或閉着眼，或抱着腦袋，盡量把自己捕捉到的東西說出來，很少有連貫的句子，經常隻是一些奇怪的詞語，有時也随手畫些簡圖。秘書們像考古一樣發掘着，有的記錄，有的錄音，有的錄像，反正能用的方式都用了，生怕漏掉一絲一毫。
這個痛苦的過程往往持續幾小時或十幾個小時，也有持續幾天的時候，但隻有一次。就那麽一次，元齊東就差一點死掉。
之後的過程要輕松一些，元齊東會根據記錄下來的東西，再次串起當時的思路，把熬煮大腦的收獲整理出來。當然，還是口述，但速度會很快，内容也讓人可以理解了。
然後，自有精幹高效的科研團隊來實現他的想法。也會有人把這些整理成論文，但元齊東不會在意這些，他享受的是思考的樂趣。
元齊東高高興興的坐在報告廳的中間，這裏既可以觀賞前面的老師，也可以欣賞後面的同學，雖然前後都沒有認識的人，但他喜歡，他就是來找感覺的。
一個穿着一般的瘦瘦的學生走過來，稍顯緊張地四下看看，緊挨着元齊東坐了下來。元齊東看了看這家夥，還真是認識，雖然沒說過一句話，但元齊東居然有些佩服他。正是在菩提樹下領頭起哄的那個瘦小的吊絲模樣的學生，而且還俠肝義膽的跑去爲元齊東作證，元齊東當然會感動一下啦。
瘦小的學生：“嘿，哥們，認識一下，我叫管天下。”瘦小的學生笑眯眯地小聲說道。
元齊東：“剛才謝謝你了。我叫元齊東。”
管天下：“不用謝，沒什麽的。我讨厭那個李天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你收拾他一下，我們都很開心。對了，你們被帶走了，沒被他們怎麽樣吧？”
元齊東：“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嗎。”
管天下：“那就好，那就好。真沒想到，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你還有膽在這裏坐着，看來你是個有故事的人啊。不用這麽看着我，我還是能猜到一二的，李天天父子不是那麽好惹的，”
看元齊東隻是笑，他接着說：“知道嗎，我剛來這裏報道的時候，就見到那個禍害了，和他在一個校園裏住了四年，簡直和做了四年噩夢一樣。他老爹比他還要混賬，更陰險。不用說了，哎，真不知道爲什麽會讓這樣的人當校長。”
元齊東點點頭，道：“當官的都差不多吧，遇到适合的環境，都會腐敗的。”
管天下：“那也不一定，我将來的理想，就是當官，當然不是爲了錢，我要把這些混蛋都抓起來。讓這個學校裏幹幹淨淨的。是不是覺得我太天真了，不過我覺得……”
沒想到這個管天下是這麽的健談，在元齊東的頻頻點頭下，他的談性更濃了。
“喂，我看你還是抓緊點兒，讓老師把你安排在前面答辯吧。你惹了李壞水，能在這裏少留一分鍾是一分鍾。”管天下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呂教授已經安排我最後一個答辯了，你們的順序都排好了，我也不能插隊啊。”元齊東是想着随遇而安的，他還不在乎李天天那兩父子。
兩個人聊的開心，聲音可能有點兒肆無忌憚了，有的老師們已經要發威了。
看到老師們轉過頭看向自己，管天下急中生智，馬上站起來，拉着元齊東向呂教授走去，邊走邊大聲說道：“呂教授，這位元齊東同學有點兒急事兒，想和我換一下答辯順序。您看行嗎？”
“哦？”呂教授正在看答辯學生的論文，一邊看一邊搖頭。聽到喊聲，他推了一下眼鏡，向元齊東這邊望過來，停了一下，悶聲說道：“不要影響别的同學，沒事别在這裏聊天了。”
“呂教授，他真的有事兒，您……”
“那位同學，你的論文準備好了嗎？”這是在問元齊東。
“準備好了。”
“那就換吧。那位同學，你就是最後一個了。”這是對管天下說的。
元齊東覺得這管天下随機應變的能力挺強，剛才要是被哪位老師訓斥幾句，還真是理虧得很，但管天下提了個要求，就把這事兒打岔過去了。
管天下能這麽随便地和系裏的呂教授說話，也能看出這呂教授是個性格溫和的人。元齊東能感覺到，呂教授看過來的目光還是帶着擔憂的。擔憂什麽，還不是怕李天天來鬧事。讓自己趕緊走，興許還能躲開。心裏不禁對這呂教授生出了一絲好感。
元齊東和管天下謝了呂教授，并沒有再回座位。管天下談性正濃，在這裏施展不開，還惹人厭煩，就拉了元齊東走了出去。
正是中午十一點左右光景，已經有人開始爲肚皮謀劃了。不過學校的食堂是不會提前開放的，想吃飯的人隻能去校外。
管天下和元齊東一見投緣，正想着結交這個朋友，便拉着元齊東直奔學校的西門，嚷嚷着要請元齊東喝酒。
西門外有不少喝酒的地方，最上檔次的是東坡居和富豪大酒店，都有三層樓的店面。其它都是小門臉、小買賣。這裏是學生們解饞常來的地方，生意興隆，現在還不是飯點兒，但已經開始上座兒了。
元齊東也曾光顧過這裏，并不陌生。
管天下非拉着元齊東去那個金碧輝煌的富豪大酒店，可沒有元齊東力大，被元齊東抱住肩膀，挾持着往前走了兩百多米，過了一個步行街口，往東一拐，就看見道南有間飯店。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