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剛踏進這座城市,一團淡金色的小東西就撞在他的腳上,反彈回去。
那球一樣的小東西,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露出一個粉撲撲的小鼻子。
它擡起一對黑不溜秋的綠豆眼,瞪了蘇默一眼,瞪完就跑。
蘇默卻伸出手,将它一把撈起來。
“倉鼠?”柯北河面露難色,“這個巴掌大的小東西,能有多少肉?你也太饑不擇食了吧?”
“吃它幹什麽?”蘇默反問。
柯北河的臉色變得更古怪了:“不是吃,難道你要養着?”
“沒錯。”蘇默切了一小截火腿腸,剛才還掙紮不休的倉鼠,立即停下,兩對小爪抱起火腿,啃的津津有味。
柯北河半贊半諷道:“啧啧,真看不出來,你還喜歡養小動物。”
“不是白養。蘇默道,“老鼠的嗅覺和聽覺都比人類強,它們對喪屍的反應比人類更加的敏感。當我睡覺的時候,可以用這隻倉鼠守夜。”
柯北河挺起胸膛:“不是還有我麽?我們可以輪換守夜。”
“不行,你靠不住。”蘇默直言道,将柯北河的自尊心,戳的千瘡百孔。
這座小城裏的喪屍數目,遠遠比不上南山市。蘇默和柯北河在小城裏過的很輕松,甚至可以說是愉快。
但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三天之後。
柯北河瞪着通紅的眼睛,聲音嘶啞,不知在和誰說話:“都找了三天了,女兒,你到底在哪裏?”
“休息一會。”蘇默道,“你都三天三夜沒合眼了。”
柯北河很不客氣的道:“休息什麽?現在是休息的時間嗎?我得找到我的女兒!”
“那就對不起了。”蘇默卷起袖口,露出結實的胳膊。
柯北河瞪着熊貓眼,緊張的叫道:“你、你又要幹什麽?”
“請你小睡一會。”蘇默說完,手起刀落,一個手刀,劈在柯北河的後頸。
過了會,蘇默撩開帳篷,把昏迷的柯北河擡進裝甲車。
将車門反鎖之後,蘇默才離開,踏入沉沉夜色。
兒童遊樂園,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躲在滑滑梯上小房子裏。
滑梯下方圍了一群喪屍,小女孩在小房子裏哭個不停。
她哭着哭着,忽然發現千米外,黑暗深處,有點點橘黃色的火焰如鬼火般跳動着,小女孩揉了揉眼睛,火焰又消失了。
小女孩沒有注意到,滑梯下的喪屍,在一頭接一頭的栽倒。
當所有喪屍倒下後,蘇默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沖小女孩一笑:“小朋友……”
“哇啊啊啊啊啊!”小女孩哭的更厲害了。
蘇默無語,他知道自己笑起來不怎麽好看,但也不至于把小女孩吓哭吧?
剛才被喪屍包圍得時候,這丫頭都沒哭的這麽響亮。
還好,帶了殺手锏。蘇默靈機一動,把正在睡覺的倉鼠,從口袋裏掏出來,用力捏了捏。
倉鼠:“吱吱!”
小女孩不哭了,目光黏在了毛茸茸的倉鼠身上,怎麽也移不開。
蘇默舉起手,把倉鼠送到小女孩面前。
可以在蘇默手心裏打滾的倉鼠,小女孩卻用兩隻手小心翼翼的捧着。
一人一鼠,四目相對。
倉鼠眨了眨綠豆眼,忽然扭頭去看蘇默,它肚子餓了。
蘇默橫了它一眼,眼神傳遞了一個信息:“搞砸了,就餓死你!”
不知那倉鼠是真的讀懂了蘇默的眼神,還是它以前就受過類似的訓練,總之,這隻淡金色的倉鼠,拱起小爪子,作恭喜發财狀,各種賣萌。
“好可愛啊。”小女孩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蘇默忽然發現,這丫頭不哭的時候,聲音還挺好聽的。
“它有名字嗎?”小女孩問。
“有的,它叫萌萌。”蘇默強忍反胃,繼續道,“小妹妹,你知道了萌萌的名字,現在,你該讓萌萌知道你的名字了。”
“嗯。”天真無邪的小女孩點點頭,對着倉鼠作自我介紹:“我叫柯茜茜……”
姓柯?真是太巧了,完美的人選!蘇默心中一動,又問:“茜茜,你爸爸呢?”
“我還沒見過爸爸。”柯茜茜道,“不過,我媽媽說,我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還有個媽媽,看來不是柯北河的女兒了。蘇默剛才心存僥幸,以爲真的找到了柯北河的親身骨肉,那樣的話,他就用不着騙人了。
“那你媽媽呢?”蘇默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任何女性幸存者。
“她叫我在這等一下,一會兒就回來接我……”柯茜茜說着說着,忽然委屈的哭了起來。
柯茜茜豈止等了一會兒?她一個人,在喪屍的包圍下,等了整整兩天!
是被抛棄了嗎?蘇默心想,恐怕是的了。
哭聲會引來喪屍,帶上這樣一個愛哭鬼,會讓大多數幸存者喪命。
如果那個女人,是跟着大部隊行動的話,情況會更糟。團隊裏的其他人,都會去逼迫她抛棄女兒。
又或許純粹是因爲意外,回不來了?
管他的,蘇默隻知道,他如果轉身離開,這個小女孩不是被餓死,就是被喪屍吃掉,第三種下場就是變成一頭小喪屍。
柯北河需要一個女兒,小女孩需要一個爸爸,蘇默又需要留住柯北河。
爲什麽不讓她去當柯北河的女兒呢?
蘇默歎了口氣:“跟我來,我帶你去找爸爸。”
“真的嗎?”小女孩揚起小腦袋。
“真的,我們可以拉勾。”蘇默臉上笑着,心裏卻是一抽。
“嗯。”拉完鈎之後,柯茜茜擦幹眼淚,一手托着小倉鼠,一手拉着蘇默的手指,蹦蹦跳跳的離開了遊樂園。
第二天早晨,柯北河醒來,發現蘇默身邊跟了一個小尾巴。
他已經意識到有什麽發生了,卻因過度緊張,而手足無措。
柯茜茜歪了歪腦袋,奶聲奶氣的問了一聲:“你是我爸爸?”
此話一出,柯北河再也忍不住了,泣不成聲:“是的,我是你爸爸……”
蘇默坐在附近,看着這對擁在一起的“父女”,心緒複雜。
得知妻子變成喪屍後,柯北河曾絕望的想自殺,蘇默騙柯北河,說他有一個女兒,給了柯北河活下去的理由。
從某種方面說,蘇默救了他一命。
蘇默嘗試着剝離自我,從大多數人的角度來思考。
他們大概會認爲,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吧?
蘇默深吸口氣,切換到自己的思維模式,他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句俗語:紙包不住火。
謊言瞞的越久,所造成的破壞力就越大。
試想一下,如果柯北河建堡壘建到一半,突然發現自己被騙了,會發生什麽情況?
柯北河會不會一怒之下,做出什麽瘋狂的行爲?誰也不知道。
蘇默正在苦惱之中,另一邊,找到女兒的柯北河,卻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的語氣輕松,充滿幹勁兒:“蘇默,接下來該幹什麽?”
“我還沒想好。”蘇默語焉不詳,疲憊的合上雙眼。
柯北河沒有多想,牽起小女孩的手,道:“走,茜茜,咱們到那邊玩去,讓大哥哥休息一會兒。”
“嗯。”柯茜茜乖巧的應了一聲。
黃昏時分的天色,與清晨極爲相似,天空都是暗紅色的,太陽懶洋洋的垂挂在地平線的邊緣。
又過了幾個小時,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天空被黑暗統治。
篝火哔啵哔啵的燃燒着,柯茜茜就睡在溫軟的篝火旁。
柯北河看着小女孩,眼神柔和。
他心裏想,爲了我的女兒,我一定要蓋出全世界最堅固的房子,将喪屍全部擋在外邊。
“柯北河,别看了。”蘇默忽然道,“聽我說,她不是你的女兒。”
這句話包含的信息,實在太過驚悚,太過突然,柯北河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你說什麽?”柯北河驚恐的睜大眼睛,就像好像蘇默背後站了一頭喪屍。
蘇默重複了一遍,并加重了語氣:“我說,她不是你的女兒,她隻是一個找不到家人的小女孩,被喪屍包圍,正好被我撿回來了。”
“那、那我女兒呢?”柯北河渾身發抖,他有種預感,真相就要出來了,冷冰冰,血淋淋的真相!
“就我所知,你沒有女兒。”蘇默聲音平緩,柯北河卻感覺胸腔内多一把鋸子,來來回回的鋸他的心髒。
“爲什麽……要騙我?”柯北河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了。
“因爲你有才能,而我需要你隊伍才能。”蘇默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女孩,“另外,她也需要一個父親。”
柯北河快要瘋了,恨不得狠狠的給蘇默一拳。
但蘇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那樣做。
柯北河隻能揪扯自己的頭發,不停的揪,不停的扯。
“如果,我是說如果……”柯北河的眼神,在柯茜茜身上瞟了一眼,又愧疚的縮了回來。
他說道:“蘇默,你告訴我,如果,如果我棄她而去的話,你是不是也會抛棄她?”
“或許會。”蘇默面無表情的道,柯北河的眼皮跳了跳。
蘇默又道:“或許不會。不過,你敢賭嗎?”
柯北河臉色變化莫測,顯然正做激烈的思想鬥争。
良久,柯北河吐出長長的一口氣,虛弱無力的道:“你赢了。蘇默,你真是個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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