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小修士每天來到這裏都會在修伊面前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完全不像是在面對一個惡魔一樣。
直到有一天,修伊終于受不了了那種煩躁,想也沒想就說了一句“閉嘴!”,結果小修士不僅沒有被“惡魔”吓了一跳,反而像是得到了嘉獎一般變本加厲起來。
他會和修伊講着外面的生活,有時候講述他和其他的小修士之間的事情,有時候會在修伊面前抱怨神父和助祭的嚴厲。
每過段日子,小男孩就有機會去附近的城鎮上,回來之後他就會和修伊講述着一天的經曆,這是他最快樂的時候。而有時候,他又會腦子不知道抽了什麽筋對着修伊念聖經,這也是修伊最讨厭他的時候。
久而久之,修伊和小修士直接就形成了這種訴說者和傾聽者的關系,有時候修伊被他問的煩了,就會随便應答他幾句。而小修士到了後來則會偷偷地私帶進來一些食物給修伊,雖然還是一樣的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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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修伊的牢房裏來了一位客人。是的,客人。
那個人不緊不慢地來到牢房裏打量着修伊,而教皇則屈着腰跟在他的後面。
那不是恭敬,修伊從教皇的眼神之中讀出了一個單詞——恐懼!
修伊再度在鋼鐵的軀殼裏嗤笑着他,他雖然有所反應,但是瞳孔之中的怒火在目光觸及那個男人之後,便在頃刻之間被澆滅地徹徹底底。
那是一個看上十分年輕的男人,具有十足的相貌,高貴典雅。穿着白襯衫,黑色的風衣,打着領結。如果說男人也可以用傾城來形容的話,他毫無疑問就是那個典範。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的高貴典雅的氣質,更是爲他那傾城的容顔加上一種王者的風範。
他用帶着白手套的右手托住下巴,帶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修伊,然後他的嘴角略微上揚,向前傾着身子探着頭,透過那雙眼的縫隙玩味地看着修伊。
修伊這才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像是能把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迷倒的眼眸。瞳孔帶着奇異的绯紅之色,像是要把一切都吸收進去一般。
他看着修伊,忽然開口說道:“你和我是不一樣的呢?”
他說着莫名其妙的話語,修伊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你想出來嗎?”
沉默了片刻,他又繼續開口。修伊察覺到,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教皇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反抗。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像是有着一股魔性的魅力。
然而修伊依舊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牢房之内再度陷入了一陣沉默。
忽然那個男人笑着開口。
“原來如此呢,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一邊說着,他一邊華麗地轉身向着牢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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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伊先生,今天我給你帶了一片火腿呢,你可要感謝我呢。”
小修士一邊歡快地說着,從禮服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用牛皮紙包裹住的東西,伸手在修伊面前晃來晃去。
先前的時候,修伊實在是嫌他太煩了,不得不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可沒把小男孩給樂壞了。至于這個小男孩的名字則叫拉斯,從他第一天接班開始,修伊就不知道聽他強調了多少遍了。
他一如既往地想着修伊講述着自己白天的生活,一邊熟練地把那片火腿放在已經硬成鐵塊一般的面包上遞給修伊,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敢不用鐵串直接把食物喂給修伊了。
然而,這一次,他從修伊的瞳孔之中讀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驚懼地轉回過頭來,手上的面包和火腿由于驚吓而落到地上,教皇那雙枯瘦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看着他。
“啪!”
教皇伸手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教皇大人!”
拉斯驚恐地縮在地面上,年紀過小的他,由于驚吓過度,淚水已經止不住地從眼眶向外留着。
然而教皇并沒有饒過他的意思,而是憤怒地開始對他拳打腳踢起來。
“是誰允許你給他肉食的!如果他有力氣了怎麽辦!”
...
教皇一邊怒罵着,一邊毆打着拉斯。而拉斯則隻能龜縮在地上求饒着。
“夠了,教皇,你有什麽不滿對我來就好了!”
修伊對教皇怒吼道,他明白,教皇所謂的怒火,想必是來源于對他的恐懼吧。
“你們還成爲了好朋友是嗎!你這樣的家夥怎麽能侍奉在主的光輝下!”
“你是被這個惡魔給玷污了嗎!”
聽到這話,教皇反而更加瘋狂,現在的他,比起修伊,更像是惡魔。
他一邊怒罵着,一邊跑到那火爐旁,用力地拽拉着那條鎖鏈,連帶起的風,将他那寬寬的袍子吹起,然而那下面隻有骨架,顯得空蕩蕩的。
熾熱的高溫沿着金屬的管道将房間映照成通紅色,灼熱的高溫炙烤着修伊的身軀。
教皇一邊拉扯着鎖鏈,一邊繼續對小修士拳打腳踢着。
“放開他!教皇!”
“教皇!我會殺了你的!”
...
修伊咆哮着,而他越是咆哮着,教皇落下的拳腳越是重着。
漸漸地,教皇的動作慢了下來,拳腳的力度也逐漸地放輕。不是他仁慈,而是他的年老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持他那暴虐的行徑。
然而,下一刻,他那枯瘦的眼洞裏忽然閃過一絲光澤。
那是一柄金屬制的長槍所反射出罪惡的光芒。
教皇興奮地拿起那根依靠在火爐旁的的細杆長槍,一直匍匐在地面上求饒的拉斯還沒有意識到即将發生的事情,然而修伊已經反應了過來。
“教皇!住手!我會宰了你的!”
然而,他的呐喊是無力地。在一片蒼白之中,拉斯的血,染紅了他的視野。
“教皇!!!”
血液從修伊的雙眼不要命地向外流淌而出,滴落在鋼鐵的軀殼上發出“嗞啦”的聲音,他隻覺得一股莫名的東西在撕裂着他的髒腑,一股氣壓頂着他的天靈蓋在腦袋裏鑽着想要爆炸。
這個世界上或許是最後一個願意和他說話的人就這樣被貫穿在了他的面前。
可笑的是,自己先前還那麽讨厭着他,覺得他是那麽的惹人厭煩。這一刻,卻在爲着他的死亡而咆哮着。
“教皇!!!”
那聲呐喊裏充滿着悔恨、憤怒、狂亂。但唯一沖破牢籠的,是一股沖天的瘋狂。
原先通紅的鋼皮随着修伊的咆哮而逐漸變形着,修伊正用着他過往最爲厭惡的力量,從地獄的深淵之中覺醒。
見到這一幕,教皇方才驚懼地嘶喊起來,這一刻,他終于不再掩飾眼中那從一開始就對修伊存在着的恐懼。
他無力地移動着身子,驚恐想要離開這裏,然而一堵無形的牆堵在了他的面前,這裏的空間被鎖定了。
他轉頭看向修伊,在熔爐之中,那雙憎恨的雙眼告訴着他,惡魔在新生。
教皇吓得癱倒在地上,然後慌亂着從那寬大的教袍裏掏出一把銀質的火槍。此時此刻,他也不明白自己嘴裏到底念叨地是“不要過來”還是“求求你,饒我一命。”。
可笑的是,作爲教皇,他全然忘記了這個時候他應該誦讀的是聖經。或許,他自己就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吧。
他拔槍将槍膛裏的銀色子彈射向修伊,然而預想的血之花并沒有濺起。
他驚恐地看着修伊将那枚銀彈硬生生地咬碎,這一刻,他已經瘋了。
一陣無形的波動從十字架上席卷了牢房,被囚禁的無數歲月的“惡魔”在業火之中複蘇。
修伊漫步走到教皇面前,這一刻,他已經不會擁有表情了。他冷漠地,提起那杆長槍,将教皇貫穿。
那一天,修伊抱着一個小小的身軀從沖天燃燒的業火之中走出。
那一天,繼痛感和淚水之後,修伊失去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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