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紹輝沒往下說，厲寒也猜出個大概來了，他用力按了下紹輝的肩膀，問：“你沒受傷吧？”
見瞞不了了，紹輝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要攻擊我的時候，就讓常生攔下來了。”紹輝的表情那叫一個複雜，“要說常生也是真夠狠的，直接兩槍就把那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給打跪了，要換我，就爲那張臉我也下不去那狠手啊，他也不怕萬一打錯了怎麽辦？”
厲寒隻不鹹不淡地說：“常生他做事很有分寸，既然開槍了，那肯定就是百分之百确定那人不是我了。對了，”厲寒問：“人抓住了嗎？”
“當場就敵人被滅口了。”
“那你怎麽知道是沖你來的？”
“常生分析的結果，我聽着還挺有道理的，要不我說給你聽聽？”
“不用！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救常生，其它的事等過後再說，你現在隻要好好保護常生就行了。”厲寒轉頭又對無說：“你也留下來保護常生。”
“我要是留下來主人會更擔心的！”無說：“我還是跟着您吧。”
厲寒直接說道：“我現在信不過你了，你跟你主子都是一路貨，别想給我搗亂，回你主子身邊呆着去！”
“神荼大人就您一個兒子！”無冷聲說：“您這樣做對得起您父親和叔父嗎？您想讓我主人以後用何種面目面對他們？您這樣做，難道就不比讓我主人‘活’在冥界還痛苦？您知道什麽叫活受罪嗎？您把命一換，我主人從此以後的生活就叫活受罪！”
“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看着他死？明明我就能救活他，隻有我的命能救活他！你讓我就這麽看着他慢慢死掉？”厲寒緊閉雙目，半晌才沉聲說：“我心意已決，不必再說！”話落，厲寒轉身便離開了。
清河郡主看了看尹心碧，又瞅了瞅躺在床上的常生，最後還是去追厲寒了。
等厲寒和清河離開後，常生緩緩張開眼，冷冷說了句：“無！看着厲寒去！”
“是，主人！”無領命後便也直接離開了。
常生忍着全身的疼痛坐起，紹輝趕忙扶住常生，把枕頭立起讓常生靠得更舒服一些。
“我是絕對不會配合的！”常生冷臉對尹心碧說：“希望您也不要多管閑事才好！”
尹心碧冷笑着說：“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敢跟這麽跟我說話的病人，用不用我幫你看看腦子？”
常生臉色更冷，“你要是敢配合厲寒，害他丢了性命，我是絕對不會饒過你的！”
尹心碧雙眼微眯，“你偷聽我們說話了？”
“我不是三歲小孩兒，自己的身體卻沒有處置權，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常生說：“如果不是你們刻意要背着我說，我也沒偷聽的必要，更何況聽自己的事有什麽不對嗎？”
“還挺伶牙俐齒的！”
常生問：“暮光花的大概範圍在哪？數量有多少？”
“你要找？”
“是！”
“找到了又怎樣？”
“毀了它！”
尹心碧一驚，“你知道那藥材有多珍貴嗎？就算你不用，留着也有救别人命的一天。”
常生聲音更冷地說：“還能珍貴過厲寒的命嗎？别說幾株***急了我連人也不放過！”
尹心碧被常生眼神裏的殺氣吓到，不自覺地避開了目光。
常生語氣放緩地說：“你放心，真逼到份兒上，我也隻會在自殺不成的時候打打你命的主意，能自己死，我是不會傷别人性命的。”
尹心碧臉色仍不輕松，但已經不是因爲害怕，而是一種心情很沉重的感覺。
半晌，尹心碧長出一口氣，好像把心中的沉悶都吐出來了似的。
“暮光花他應該是找不到的。”尹心碧說：“我之所以住在這裏，爲的就是找暮光花，可十幾年過去了，我踏遍了雲海城周圍所有的山，除了之前用掉那株，再沒找到第二株！他多半也不可能在你死之前找到。”
“此話當真？”
“沒必要騙你。”尹心碧說：“我之所以告訴他，就是因爲我笃定他找不到！上次用換命救人結果卻害了兩條性命，身爲醫者，我又怎麽可能再讓悲劇重演？比起眼睜睜看着你死，我覺得還是找點事給厲寒做比較好，讓他努力到最後一刻，他也比較好解脫。”
常生感激地看着尹心碧，“謝謝。”
“當不起。”尹心碧自嘲一笑，“救不了人的醫者承受不起病人的謝。”
“受得起，受得起！”常生的态度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剛才是我态度不好，您看在我歲數小，還不會做人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見識。”
“我才不會跟你個将死之人置氣呢！”
常生尴尬地笑笑，突然問道：“我還能活多久？雖然聯盟的醫生說我最多能活個十年左右，我之前也這麽認爲，不過最近……我覺得自己可能沒那麽多時間了。”
“問這做什麽？”尹心碧說：“不知道沒準兒還能活得久點。”
“我這人心思重，不知道就天天尋思，心更累。”常生說：“知道了還能規劃規劃自己最後的日子，也挺好的。”
聽到這個話題，紹輝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手不自覺地就抓緊了常生的胳膊，一副想聽又不敢聽的表情。
尹心碧猶豫幾秒後才說：“最多……最多一個月。”
紹輝的手下意識地一緊，整個人都呆住了，隻有手上的勁還在不自覺地增加着。
十年一下子變一個月，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常生本來也懵了，可因爲紹輝的手勁越來越大，常生胳膊上傳來的疼痛卻讓他的意識瞬間又清醒了過來。
輕拍着紹輝的手背，常生沖木讷着瞅向自己的紹輝安慰地一笑。
紹輝立馬就崩不住了，摟過常生的肩就默默地落起了淚。
“一個月是回不了聯盟了，硬要回去怕是也要死在半路上。”常生說：“不過好在我就是死了也能見到我爹和兩位師父，還有郁壘叔、小七、彌欣和夏爾，還有……”
一個一個念着那些認識人的名字，常生的目光就漸漸迷茫起來，嘴裏還在喃喃地像數數般地數着那些他想念的親人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