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日本人的消息後,轉天一早,老爺子一行人騎馬離開海口,臨行前,張見洋悄悄塞給老爺子一個文件袋,裏面有份翻譯件,是他昨晚專程回去偷看匆忙翻譯的,上面是一份關于水文隊目前工作進展的簡報,但有一段話引起李老的注意:
“必以萬分關注尖石,齋藤教授猜測乃有助于迅速提高人類生命之上古物種,爲支那帝王與道家夢寐以求之物,可分開安排專門行程保密進行。”
“老哥哥,可是有所悟?”
“帝王與道家夢寐以求之物無非仙丹妙藥,但那些大多都是汞之類的金屬所做,非但不會強身健體,反而送命的不少,但中藥裏能達到夢寐以求的難尋程度。。。我有個猜測,但得容我再想想才能告訴東家。”
老爺子點點頭,就聽得張見洋說。
“東家,于公于私,我都會盡力幫助,還請謹慎爲之,告辭!”
一路騎行,半個多時辰,李老指指前方,便看見一大片茂密的熱帶植被,隻是,平坦的大地上猛然凸起幾座近乎平頂的大山,它們彼此之間鮮有連接,就好像長在大地上的***一坨坨分布着。
賴魚呆呆地看着,人熊這些瓊州本地人也露出不解之樣。
“東家,您說的尖石島上那座平頂山便是這樣?”
“哦?看來你們都知道?”
人熊接過話來。
“回東家,這片山區在我們瓊州人嘴裏稱爲羊山,當地人也叫石山,老輩兒稱爲地洞山,但是從來不知道這是地底大火噴出所緻,那裏祖祖輩輩生活着好多村子。”
“緣何稱作羊山?”
“嘿嘿,東家不知道,這裏盛産一種極品黑山羊,有時候漫山遍野的密布在綠色中猶如黑點,所以叫羊山。難道這裏真的如東家所說,是地底的火噴出來形成的?”
人熊這一問,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老爺子。
“我們腳下的大地是中空的,地底下的溫度極高可以融化一切事物,包括這些堅硬的石頭,它們會在地底運動,就像地震一樣,那不是什麽唐太宗死了導緻地龍打滾,而是地底下的運動,火山也一樣,一旦聚集起來就要釋放,如同人身上鼓起的膿包,一旦破了就噴出來。隻是,它溫度太高,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化爲流體,在山下又會形成很多洞穴。”
“此次我們東海探寶,就是要在這種山裏博個富貴,方才我所說的,皆是我的文字知識,你們既然了解這裏,就更要細心,尖石峙從形态上看絕對是火山,而火山本就洞穴甚多,天然就是藏形納物的好場所,我帶你們來,就是讓大家有個直觀的認識。人熊,既然你熟悉,就帶路,尋個地方安頓下來,對外就說去潭門談生意,被這裏景色吸引借宿幾天。”
人熊帶着賴魚先行一步,李老則一直贊歎這裏的空氣清新,如今入冬,可是海口還是炎熱,但一進火山群裏,氣溫馬上降了下來,而且各種古樹植物的芳香撲面而來。
好一會兒,人熊才獨自回來。
“東家,前面的村子叫龍門村,裏面隻有幾十戶人家,可是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有幾家人在哭,村長本拒絕我了,但我把情況說了,又允許我們住他們家,估計聽到生意二字想得些錢财。”
“不妨,我們此行志在必得,既然要去龍洞,便先入龍門,前面帶路。”
沿着鄉間土路前行,兩邊都是參天的古樹,隻能隐約看見遠方那幾座高聳的火山,一直走到土路盡頭,一座雄偉的山峰便出現在眼前,真是形如斷柱。
順着土路分出的一條小路,走到山腳下有一片石屋村落,小路是唯一入村的通道,兩旁用石頭堆砌成小城牆狀,将石屋通通圍了起來,路當中站立着一位白發老者,賴魚陪在旁邊,兩人有說有笑,見到老爺子的人馬到了,趕緊迎過來。
“聽這位小哥說,您是他們的東家,老朽季方生有禮了。”
老爺子和李老趕緊下馬回禮,不想在這偏僻山村還能聽到河北口音,雖然并不純正,但也讓人驚奇,這老者高鼻梁單眼皮,長髯垂下,一身粗布衣服弓着背,手裏的拐杖深深地杵在地裏。
他見老爺子吃驚,便笑起來。
“東家可是聽到老朽口音感覺奇怪?方才那大個子過來說要借宿,本來村裏近日發生些晦氣的事情不方便接待外人,但我一聽竟是河北老鄉,便在此迎接。”
“老人家,小子聽您所言必是河北口音,不知何時到的此地?”
“呵呵,太爺爺那輩兒,就是道光皇帝那會兒,被貶官至此,太爺爺本是文人厭惡官場,索性辭官帶着全家在這裏避世,但有一條家規,那就是血緣之人見面,隻能講河北話,不能忘了祖宗。”
李老走過去攙着老人家,命老八将海口采買的一些禮物和錢财送過來。
“老人家,我家東家最是喜好結交老者,這位李爺可是道家活神仙,治病救人無數,這些禮物您且收下,這兩日得叨擾您啦。”
“不敢不敢,隻是借宿何必如此,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老朽雖然早就是荒野之人,但這爲人之道還是懂的。”
“老人家,您就不要推脫了,東家這是對您的孝敬,都說千裏遇故知,現在還得加上個百年縫鄉鄰,日後必是一樁美談,我是山東人,咱們按北方來算,也是老鄉嘛,呵呵,您就莫要推脫啦。”
李老一番話後,老人家便高興地帶着大家進了村子,這裏真是石頭的世界,火山群的住民們懂得利用大自然留下的财富,就地取材形成了中原難得一見的石頭建築群。而且,這裏并非老爺子想象的那麽閉塞,千百年來,瓊州經曆了三次大的遷徙潮,分别是秦漢、唐宋和大明,再加上唐宋之後貶官多在海南島,所以帶來了中原的文明。
其中宗教首當其沖,儒釋道三家的種子在這孤懸海外的島嶼上生根開花,一代代文化的融合與改進,更造就了獨特的生活習俗。
老爺子和李老一路贊歎這些石屋,它們全部都取自火山石,有的切割工整但大小不一,有的幹脆看似混亂地堆砌起來,但卻嚴絲合縫連張紙都難以插入。這火山石堅硬隔熱,很多爲帶孔的結構,是最好的天然建築材料,住民們用他們壘起羊圈、圍牆和台階,一代代發展至今。
但本是靜谧的小山村卻多出了不和諧的聲音,從幾個石屋内傳出撕心裂肺的嚎哭,老村長一皺眉擺擺手說沒事,便帶着衆人繼續前進。
不一會兒就到了他家,隻見這裏圍牆整齊,石頭雖然大小不一但打磨地規正光滑,推開門,正屋一間橫屋兩間,成凹字型布局,同樣全部用石頭壘砌而成,頂上鋪瓦,屋内有木結構支撐,裏面非常簡樸,一廳三屋,圓桌闆凳擺在正廳,牆上一個神龛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左右一副對聯,兩側屋子一間用于讀書寫字,一間擺着木床。
老村長一進門便喊小兒子出來迎接,這漢子已經頗有瓊州人的特點,塌鼻子雙眼皮,個子不高人形消瘦,一聽到父親招呼趕緊出來,先是愣了一下,等老爺子一張嘴打招呼,便知道原來是老鄉,就樂呵呵地進屋收拾去了。
就這樣,老村長、老爺子和李老圍坐在屋内圓桌旁,剩下的人在院裏擺了張小桌子聊天逗趣,安頓下來後,老村長才開口。
“周東家,我們這村子比不了城裏,一是地處山區人煙稀少,二來缺水缺地,這招待就談不上了,果蔬羊肉便是最好的待客之道咯。”
“老人家哪裏話,感謝您還來不及呢,隻是,我觀瓊州土地肥沃宛如天府之國,爲何這裏缺水缺地呢?”
“周東家有所不知,我們這裏方圓千裏都是這些石頭山,要是老天爺給石頭山下一片沃土也好,可偏偏土地薄,土層下面還是石頭,那土路分叉的另一邊也是我們的耕地,有時候爲了開墾些土地,還得全村出動搬走大大小小的石頭。”
“而且這裏沒有河流,井口也少的可憐,井深更是其它地方的數倍,每天爲了挑水要走好幾裏地,所以家家都放着大水缸,遇見下雨可是高興,雨水沉澱後可以飲用。所以,我們這裏娶姑娘不看金銀隻數水缸,多的滿的便是富戶,唉,您可能根本想不到吧。”
“老人家,那你們的收成如何?”
“這還不錯,雖然這遍地石頭,但土質特别好,肥力旺,産量高,我們這些住民倒也過的溫飽。”
這時候,小兒子季斌進來轉了兩圈欲言又止,老村長歎了口氣,老爺子和李老也是有眼力價兒的人,正準備回避,被老村長攔下,季斌見父親對自己點點頭,便小聲說。
“父親,村裏的趙家和孫家老大剛才把我叫出去,說打算明天請道士過來做法,還計劃派家裏子嗣輪流守墓,問咱家要不要帶個頭。”
“唉,也隻能如此了,這樣,今晚周東家和李先生在你那側屋睡,其他從人分派到你兄弟幾個家裏,都是老鄉不可怠慢。明天咱家就帶個頭,你們幾個兄弟誰去守墓自己商量吧。”
老爺子一聽感覺蹊跷,李老也是好奇心大作,幹脆直接問老村長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是否需要幫助。
就見老村長聽完後眼淚汪汪,拱拱手表示感謝。
“不瞞您說,這幾天村裏又發生了怪事,前些日子,那趙家和孫家的孩子爬山玩,但不小心摔死了,可是剛安葬完的當天晚上,棺材被打開屍首也沒有了,我們在周圍找了好久也沒有發現蛛絲馬迹,這兩家已經哭了好幾天了。”
老爺子一聽,敢情遇見盜墓的了?可是這貧窮山村肯定也沒什麽值錢的陪葬,老村長用了個“又”字,難道還是常事?
“老人家,難道這事經常發生?那被盜的墓可有盜洞?”
“東家對這裏不了解,我們的土地本就匮乏,而且土層下都是石頭地,根本不能入土,隻能用這些石頭做成石棺,然後統一在亂石區擺着就算安葬了,時間久遠的石棺上面長滿了植物,也算與這大地合二爲一咯。”
“但從去年開始,村裏隻要死人了,就會出現這種開棺丢屍的現象,肯定不會是野獸所爲,這裏的石棺都是就地取用石頭,這些石頭做的石棺嚴絲合縫,就算泡在水裏也不會滲漏,都因爲石頭堅硬多齒,隻能是人力才能打開。”
“是否派人蹲點抓賊呢?”
“有過,但哪怕守過頭七也沒有見到賊人出現,但人一離開,那石棺照樣被打開,真是詭異。”
老爺子看看李老,便問是否與巫術有關。
“依我看未必,若是茅山、降頭、下蠱這類的巫術,偷小孩屍體倒有可能,因爲可以用來養小鬼,但在這種小村落很容易招人懷疑,因爲他們必須先獲得夭折孩子的生辰八字,然後必須在當夜偷取屍首,否則時間一長便無法勾魂。成年人的屍體更是無用,再者,老人家說了,曾經有守過七天之久的,那屍體在這樣的潮濕環境下早都腐爛發臭了,就我了解的巫術,并沒有利用腐屍的法術。”
李老突然想到了什麽,便問老村長,這死去的人可是有什麽共通點,老村長一聽,喊過兒子季斌,兩人想了很久,得出了一個很奇怪的結論。
“去年死了四個人,今年這是兩個,要說身體狀況、年齡大小各不一樣,但皆是意外而死,并非病死,這算一個共通點,再者,老朽突然想到,他們死前都去過石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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