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向老爺子禀報,有一人每日過來給病人發功治病,老爺子決定假扮病人親自驗證,終于,老八他們七手八腳地将他擡進了垂簾。
一進去,那人正在閉目養神,聽見吵吵睜眼一看,面前四個大漢擡着一位髒兮兮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捂着肚子隻喊疼,滿頭大汗雙眼緊閉,一旁的郎中趕緊介紹說這是工地剛送過來的,幹着活突然就肚裏絞痛。
那人走過來看了看老爺子,便點點頭讓老八搭手放平,然後讓旁人出去,老八一臉的不樂意可是被郎中硬拽走了。
老爺子這才在近處仔細端詳這人,确實,額頭高聳,一對伏羲骨從眉上直沖入腦,臉側虎骨凸出遮住雙耳,鼻頭懸膽山峰高聳,隻可惜,一對耳朵太小,少年注定坎坷,最有意思的是他後腦有一條小小的辮子,看樣子應該是小時候怕養不活一直緒着。
“這位兄弟,我一會給你治病,有任何感覺莫要驚慌,這都是氣感所緻,可能會酸麻脹痛,極端點兒的還會猶如過電産生疼痛,都不要做聲,忍忍就過去了,郎中說你是腹部絞痛,我現在給你探病。”
那人囑咐過後,便站起身,一雙眼睛深邃的讓人不敢直視,老爺子趕緊裝作猥瑣地樣子,一頓點頭,就在他右掌探向腹部的時候,一股氣團聚集在掌肚之間,那溫度明顯高于周圍,而且,似乎可以感覺到氣團的形狀。
老爺子開心地點點頭,自己本就對玄學感興趣,如今竟然遇見真正的高人了,剛打算睜眼道歉,就感覺那氣團頓時收緊像把尖刀一樣刺入腹部,這下疼的一個弓身大叫起來,外面的老八一聽趕緊沖進來,上手就打算抓住那人。
可是,老八明顯感覺那人周身有股氣流,而且,就像帶刺一樣,張開的手還沒挨到身上就一陣刺痛,趕緊收起手詢問老爺子情況。
“你這人也是,這麽大年齡了還要裝病逃工,那周雲生乃大善之人,将這些災民照顧地周到細緻,更将衆人的勞力發揮出來,我細細觀察,這可是大智慧,所以決定到此幫襯幫襯,可是,你這人竟然辜負主家好意。”
“剛才那一下隻是沖擊你的中脘穴并非真要傷你,看你也是窮苦人家,但眉眼間英氣十足,本是個可以做事的好胚子,我就不說破你了,你走吧,請好自爲之。”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好自爲之,周某佩服了!”
說罷,老爺子趕緊站起來,揉揉還有餘痛的肚子,對着那人深深鞠了一躬,旁邊的郎中和老八也都陪着弓身,那人一愣,然後大笑起來。
“想必貴人便是周雲生周東家吧?你定是有所耳聞親自過來驗證,不知在下的手段可入法眼?”
“豈敢說是驗證,折煞了,方才那下真如尖刀一般,先生好生厲害。周某更感念先生所誇,說來慚愧,亂世中也僅僅是盡點綿薄之力,當不得先生所賜大善人三個字。反而應該感謝先生能屈尊在這病疫之地施功救人,這才是大慈悲啊。不知先生高姓?
“在下李謹伯,乃SD人士,早年随父母南下至此,但生性喜好玄道之事,父母去世後便獨自雲遊。”
“不知是否有幸請先生去家中一叙,也好有個機會得先生賜教。”
老八在旁邊一聽,這麽多年,沒見過東家如此謙遜地對人說話,看來是真心佩服,于是先行一步回家準備去了,那人也當真大大咧咧,笑着一拱手,摸摸肚子。
“我也真是餓了,恭敬不如從命!”
從此以後,老爺子便與李老成爲了一世的生死之交。
别看老爺子在HB老家裝的窮酸,在山高皇帝遠的GD可是講究,一來爲了融入當地的鄉紳圈子,必須有個實力才能求田問舍,條件對等了人家才肯接納。二來也算給江湖的朋友留個門路,一旦過不下去,大可過來投奔。三嘛,便是有了這個根據地,把過去連接海外的渠道轉移過來,随時給自己留條後路,也方便變現得錢。
所以,一到地界,他就拜會了當地的鄉紳大族,這裏雖然地處GD但偏遠落後民風淳樸,這些大家族也樂意接納,于是便将一套前清官家的院落賣給了他,那家人在辛亥後害怕革命黨清算逃的不知所蹤。老爺子一看便心中喜歡,雖不奢華但設施齊備,簡單修繕清潔後就搬了進去。
那時候,他和妻子住在主屋,倆兒子和老八住在偏房,其餘房子空着留用,後來買田置地,給幹活的農民又蓋了圈連屋,不多久俨然一個小獨立王國。
老爺子恭敬地将李老引進主屋,老八他們早就将飯菜美酒準備好,站在桌邊等候二位,老爺子趕緊招呼李老坐下,然後讓老八留下伺候,便舉起酒杯。
“先生安心,就如同回家一樣,我看先生也是豪爽之人,剛才應邀毫無做作之感,真是投脾氣,周某敬先生一杯。”
“哈哈哈,真是餓了,這大災之年,有口吃的尚且不易,哪裏想過還能吃到這等美味,雖然這時候應該規勸東家莫要奢侈,但在下也非海瑞那般不食人間煙火,肚子最真實,況且看到東家将災民照顧的井井有條,心裏也就安了,來,幹了!”
老爺子一聽,心裏更是從好奇變得喜歡,眼前這人根本沒有造作的衛道士那一套,全然一個随緣随性的爽氣性格,拿起筷子就在那裏大口吞咬,老爺子一高興,幹脆上手抓起一根骨頭就啃起來,那人一愣,哈哈哈直笑。
老八在一旁看着也是高興,東家平日近乎少笑,總是一個人坐着思索問題,更何況也是有身份的人,哪有今日這般,如同小孩子一樣嬉戲可愛,而那人更是狼吞虎咽,全然兩個爲老不尊的頑童模樣。
“不知道先生今年貴庚了?”
“四十有二,不知道東家呢?”
“那我得叫一聲老哥哥,您比我大八歲,可是看您樣貌,俨然三十出頭,可是因爲修行的緣故?”
“東家看的真切,我所修法門乃道家金丹大道,也是機緣之下,得到高人指點,雖然那人隻是将最基礎的部分教授于我,但絕對一字千金。對了,方才東家說自己是HB人士,不知具體哪裏?”
“HB霸州于家廟,難道先生所說的高人也在HB哦?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東家可聽說過張彌勒?”
老爺子一聽,明顯愣在那裏,趕緊拱手以示敬意。
“張家莊的張顯瑞老先生,人人敬尊其爲張彌勒,雖然無門無派卻一身神奇手段,降妖伏魔無所不能,最厲害的一招五雷訣可以打得妖物魂飛魄散,但爲人最是親切,平生最大的愛好便是躺在家門口打盹。家父與他是至交,輪輩分,我從小叫他爺爺,而且,我與他孫子最是要好。”
李老看着老爺子,雙眼含淚,重重地與老爺子碰了杯子一飲而盡。
“1902年,我10歲,SD鬧饑荒,父母帶着全家向京師逃難,可是,SD遭災,HB也受波及,路上先是爺爺奶奶餓死,後來未嫁的姑姑賣身爲奴給我們一家留下口糧,但不想,在經過霸州的時候,我心窩絞痛越來越厲害,竟然一病不起,眼看就要過去了,父母卻隻能抱着我痛哭。”
“這時候,走過來兩個人,一胖一瘦,那瘦的人趕緊給我父母塞了幹糧充饑,那胖的人伸手就把我嘴巴打開,然後用刀子将我舌下兩根血管割開,吓得我父母就要上去拼命,可是那人氣場強大地讓人不敢上前,不一會兒,父母發現我的氣息漸漸均勻,竟然熟睡過去。”
李老口中的胖人便是張顯瑞張彌勒,而那個瘦的人自稱陸山,他倆将李老一家帶回張家莊安置下來,每日張彌勒都給李老施功治病,而陸山則帶着他父母下地勞作,這一住便是半年。
這半年中,張彌勒發現這孩子總是偷偷學着自己的動作練習,而且有事沒事就觀察張彌勒練功的模樣,再仔細端詳這孩子,小面孔上的消瘦恢複後,一臉飽滿清貴之相。
那時候,張彌勒的獨孫張洞卓還沒出生,自己的兩個兒子都不願意學習那些捉妖手段,隻想安心務農,他也是心中煩悶,眼看着自己年歲已過半百,這些真傳難道後繼無人?
當然,他也不願意将手段輕易交給一個外人,更何況,這10歲的小孩子尚未定性,若養在自己身邊日日調教也就罷了,可他父母已經決定南下,若所傳非人,如何是好?
但是最後,張彌勒漸漸發現,這孩子本性純良,而且隻要稍微點撥一二,便馬上能夠把握真髓,更難能可貴的,10歲的年紀尚未漏精洩陽,單單給他講了丹田的位置,沒兩天竟然陽動沖天,每日那****硬挺氣感充足,這就不是簡單的養生調養了,必須從正道下手采藥煉丹直至馬陰藏相。
終于,張彌勒想通了,與其讓自己的真傳後繼無人,爲何不傳于有緣之人,況且這孩子天賦異禀,父母更是經曆磨難心善之人,但眼下哪有時間言傳身教,眼看着一家就要上路離開。
于是,他将金丹大道的核心基礎與竅決盡皆告訴了李老,并帶着他閉關一個月,不想這孩子竟然如此迅速地通了小周天,每日打坐更是無視時間長短自由自在。
張彌勒看在眼裏驚在心裏,在相送離别的時候,将一個裝訂的冊子鄭重地交給了李老,裏面記錄着他一生對金丹大道、玄學信息的搜集、感悟和修行秘訣。李老接過冊子的時候早已長跪不起,張彌勒流着淚摸着他的頭說。
“你我有緣,這次一别不知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再見,但修行之事不可松懈,這本冊子裏包羅萬象,有道有術,有正有邪,更有離奇秘寶之事,本應該在你證道之後再傳給你,但我對你有信心。金丹之道尚有久遠之路要走,待你悟透了,便知曉了全法全訣!”
“孩子,記住:以術求道,猶如入魔,以道馭術,便是菩薩。去吧,别耽誤上路!”
說罷,張彌勒便轉身進了院子,李老又對着陸山磕了三個頭,抹着眼淚随父母南下,這一别真的就是天人兩隔。
“唉,不知道恩師一家後來如何?”
“五年前的秋天,他老人家無疾而終,兩個兒子尚在,孫子與我相差四歲,将他爺爺那些霹靂手段學了個通透。老哥哥大可安心。”
“哈哈哈哈,那就好,等亂世結束了,我定要回去祭奠恩師。說句東家見笑的話,與恩師在一起,他猶如威嚴的爺爺,可是與那陸山先生在一起,當真樂呵,他特别喜歡我,每天帶着我父母勞作後便過來看我,弄得恩師天天埋怨他蹭飯。”
“你可知,他也是高人啊,我最喜歡聽他給我說那些盜墓玄幻之事,我長大了猜想,能夠将這些事情講的活靈活現,恐怕他真的是吃這碗飯的。而且,每次恩師都開他玩笑,說什麽地老鼠,那時候年歲小隻覺得逗樂,後來竟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跟着他看看大墓中到底有什麽。”
“啊?照您這麽說,那陸山可是個盜墓賊,先生修行大道之人,難道不鄙夷這種刨人祖墳的家夥?”
李老獨自端起酒杯幹了。
“東家問的好,慚愧,盜人祖墳确實屬于邪道,但我無權強求他人,我隻知道,若非此人,我一家性命可能就留在了HB也許隻剩下被野狗啃食的下場。何況亂世之中,空講道德毫無意義,百姓需要溫飽過冬。”
“陸山先生講述的那些周濟窮人的故事,若他真的如此,那也當得起豪傑二字。更何況,如果他僅僅是個盜墓土賊滿眼财貨,估計恩師也不會與他成爲好友。再說句大不敬的話,那些王侯将相的财貨哪個不是民脂民膏,亂世之中若能變現救濟活人,才算他們的大功德。”
“我雖然是個修道之人,但不願如同腐儒一樣活得沒有人味兒,也不願意躲在深山老林證那羅漢道,慚愧,我喜歡這世間,向往玄奇之事,要是抹去這份天性,成佛長生毫無意義。若是回答觸了東家的眉頭,還請海涵。”
“那陸川可是左臉有道疤痕,以至于嘴角不甚協調?”
“哦?東家可是認識此人?”
“他哪裏姓陸,實則姓周。”
李老雙眼發亮,張大嘴巴指着老爺子。
“難道?”
“正是,而且比您想象的還親,他便是家父,真名周山,已于張彌勒之前去世了。”
李老一聽,趕緊站起來對着老爺子深鞠一躬,老爺子端坐如山待父接受,然後趕緊扶起李老,拉着他來到父母牌位前,兩人共同對着牌位磕了三個頭,并将酒灑在地上,四目相對許久,搖搖頭,哈哈大笑起來。
“老八,見過李爺,以後,見他如同見我,去去去,拿酒去,今日我要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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