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歌聲由遠及近,我們聽得越發的真切,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麽歌聲,而是很多細細碎碎的聲音,有節奏的組合在了一起。細細聽去,就像是很多人在念誦經文!
“我去,不敗妹,你家的風都會念經啦?“猴大嘴耳朵比我尖,一下就聽出了不對。
“什麽風不風的,那不是我說的話,是我的嘴巴自己抽風了!“我滿肚子委屈,幾乎叫嚷起來,因爲發聲過于用力,我頓覺的雙眼一陣發黑,連帶意識都有些渙散了。但我仍舊打心底裏湧起一陣興奮,自己這張的嘴終于又回歸隊伍了!
眼前黑了半天,我才稍微緩過勁來。卻發現猴大嘴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身體微微的顫抖着。此刻,念誦聲已經非常清晰,這聲音是由很多分不出男女的嗓音交織而成的,死氣沉沉,不帶一絲感情,也根本聽不出是在念誦什麽。
“大嘴……你怎麽了?“我幾乎是用盡全力才發出了蚊子般的細語聲,實在太虛弱了。
猴大嘴沒有搭話,而是轉了下身體,讓我看到了面前的景象。霎時間,我也呆住了,後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來,本來委頓的精神也因爲驚懼而變得清醒無比!
就在我們前方不遠處,站着好多白袍長發的人。他們幾乎站滿了前方的廊道,全都背對着我們,白袍勝雪,長發如墨,在手電的照耀下散發着異樣的光澤。
他們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乍看下像極了書中所描述的白衣女鬼,但細細觀察後又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因爲他們身上的白袍過于寬大,足有兩個人的身量,似乎是披在身上的,根本看不出白袍後面隐藏了一副怎樣的軀體。
更遠處則是路的盡頭,一棟散發着金屬光澤的高大建築靜靜的矗立着,建築的正中央開着一道黑漆漆的裂縫,充斥着連手電都照射不透的黑暗。
“這,這出口也太牛了吧?還有夾道歡迎的?“愣了半晌,猴大嘴才蹦出了一句話。
眼前的這群白衣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動不動的,好生古怪!我也暗自疑惑,但還是強作鎮定的說道:“大嘴,咱們從他們中間穿過去,出口就在前面。“
猴大嘴立刻跳起老高:“啥?穿過去?祖宗啊,您說的輕松,瞅瞅前面這些白衣服的癟犢子,你知道那是個啥嗎?那是千年的女鬼,萬年的粽子!我聽老人說啊……“
“少跟我提你家老人了,要麽被白蝠咬死,要麽沖過去,選一個吧!“我深知猴大嘴膽小迷信,什麽險都不想冒。再加上眼前的場景着實詭異,如果不趕快想辦法說服他,等他胡思亂想起來,我倆就隻能在這裏等死了!所以我語氣揶揄,略帶挑撥之意。
誰知他壓根不理我這一套,轉身就往回走:“說不定微微醬已經料理了白毛畜生了呢?咱們先回去确認一下,搞不好還能整一頓蝙蝠大餐呢!“
真是個不争氣的玩意兒!我急得連連咳嗽,卻也沒什麽辦法,隻能被他扛在肩上往回走。
沒走兩步,猴大嘴蓦地轉過了身,嘴中開始念叨起什麽。我差異于他的舉動,連忙舉目環顧,原來那白色巨蝠不知何時倒挂在了我們身後的廊頂上,幽藍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們,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好像我們再往後退一步,就會成爲它的盤中美餐。
見那白蝠毫發無傷,我突然感到異常的沉重。似乎林微微的犧牲并沒起到多大作用,一直隐存于心間的僥幸也破滅了。眼下我們幾乎是處于絕境,前有狼後有虎,俨然變成了夾心三明治,進退不得!
“上吧,沒選擇了。“我繼續給猴大嘴提勁。
猴大嘴沒有理睬我,依舊在默默的念叨着,顯得極爲虔誠。蓦地,他大踏步的往前走起來,聲音變得慷慨激昂:“此樹前人栽,此路前人開。今日打此過,須留陰間财。無奈身上清,少有紅白物,唯有請前人,收我陽間壽。吾名鄭忘侯,此行不回頭。待展宏圖日,定随前人志。閻耳聽八荒,佛眼觀九幽。前人泉下走,仍圖輪回周。且望燈不滅,自有浮屠現。吾輩将上前,前人請退散!“
他的身體繃的很直,腳下像是生了根,每一步都邁出同樣的距離,步伐沉重。每走出一步,他就喊出一個“退散“,聲音極爲洪亮,像是在震懾什麽東西。
我被他的舉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說他是跳大神吧,不太像。說他是爲自己漲氣勢吧,也不對。
“大嘴,你又胡咧咧什麽呢?不會又是自己編的吧?“眼看着白衣人群越來越近,我忍不住問道。
他狠狠的掐了我一把,直疼的我咬牙切齒。接着就聽他用極細的聲音說道:“一會管好你的眼,無論如何都不要看他們!“
我心頭一震,情知這是給我說的穿行要訣啊,于是趕忙把臉死死貼在了猴大嘴的後背,連大氣都不敢喘。猴大嘴比我還緊張,他渾身巨顫,每走一步都要深吸一口氣,仿佛走在了刀山火海之上。
很快,整齊劃一的念誦聲越來越近,直到将我圍住,萦繞在我的耳邊。顯然我倆已經來到了白衣人群的中央,如果不出意外,幾步就能走出去了。
就在我求遍滿天神佛,期望一切順利的時候,忽聽猴大嘴“咦?“了一聲,停住了腳步。我心頭一喜,以爲走過了白衣人群,欣喜的問道:“咱們走過去了?我可以擡頭了嗎?“
“擡頭把,娘的,真是撞鬼了!“猴大嘴滿腹疑惑的回答道。
我趕忙左顧右盼了一番,随即也陷入了迷惑:不知爲何,我倆仍舊呆在出發時的地方,根本沒有移動分毫,白衣人群依舊背對着,我們站在不遠的前方。
這,這怎麽回事?我明明感到自己從白衣人群中穿過了啊,雖然沒用眼睛看,但耳中所聽絕不會有假!猴大嘴更加疑惑,他瞅瞅前面,看看後面,自顧自的嘟囔着:“啥情況,侯爺我這是瞬間移動了?還是鬼打牆?不對不對,鬼打牆也不是這麽玩的吧!“
“大嘴,是不是咱們出現幻覺了。“我也是錯愕不已,連忙分析道。
“幻覺?呸,我踩地踩的腳丫子都麻了,你跟我說是幻覺?“猴大嘴一臉的不屑。
我也知這種說法根本站不住腳,可又怎麽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呢?猴大嘴暗罵了一聲,說道:“行了,咱們也别瞎捉摸了,麻溜的再走一次,我還就不信了!“言罷,他又按剛才的步驟做了一遍,然後大踏步的走入了白衣人群。
一時間,念誦之聲再次回蕩在我的周圍,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和剛剛經曆的一模一樣。然而當猴大嘴站定的時候,我卻發現倆人再次回到了出發時的地方!
這次我倆全都沉默了,一股及其不詳的預感爬上了我的心頭。若說有型有質的威脅,即便再緻命,也終究是能夠看得到摸得着的,驚慌也好,從容也罷,最起碼還能應對。而眼前困境卻完全不合常理,怎麽會有人走着走着就反回去的道理?
“再走!“猴大嘴陰沉着臉,邁開大步。這次他沒再大張旗鼓的說什麽,而是一言不發,悶頭硬闖。我則繼續把頭貼住他的後背。不知什麽原因,我總感覺自己絕不能看白衣人的正面,否則就會發生超乎我們想象的事情!
不出意外,我倆再次回到了原地。猴大嘴滿臉黑線的盯着前方,我則怔怔發傻的看着後面的白色蝙蝠。它好整以暇的挂在那,好像是在觀察着兩個傻瓜。
“不敗妹,你說,咱們真的是遇到幻覺了?還是……還是時間倒流了?“終于,猴大嘴不再耍蠻,小心翼翼的推敲起來。
“時間倒流?不可能,看看你的脖子,被鐵線蟲弄出的血越來越多了!“我看着他的後脖梗,反駁着他第二個觀點。猴大嘴連忙摸了摸脖子,大呼:“不假,不假。“
我聽着他又是害怕又是了然的語氣,不禁心中苦笑。斷頸鐵線蟲,這個正在慢慢扼殺我們的病毒卻變成了唯一可以标識時間的東西,真是諷刺啊!
“所以,我覺得,很可能是我們出現幻覺了。每當我們有向前走的念頭時,腦中就會形成幻覺,‘認爲‘我們在向前走!身體卻在原地站着,一直未曾移動。“我如是推測着,狠喘着粗氣,堅持說完了整段話。
猴大嘴将信将疑:“你是說,我隻要有前進的想法就會産生幻覺?我去,忒邪乎了吧,我的想法他們都知道?“我倆找不到問題的症結,便将一切都歸結給了白衣人。
“隻是推測。“我盡量言簡意赅,因爲每說一句話,我都感到生命在流失。
“那要不,咱們回去?“猴大嘴賊賊的往後瞟了一眼。那白色巨蝠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立刻展了展翅膀,吓得他直吐舌頭。
我搖頭道:“不行,回去絕對是個死,就算過了白蝠這一關,漫天的綠色群蝠也得生吞活剝了我們!我有個主意,你把我放下,自己往前走,我看着你……咳咳!“話未說完,我就覺喉頭一陣辛辣,不自覺的猛咳起來,直咳的血沫橫飛。
“不敗妹!“猴大嘴焦急的将我放在地上,幫我順着氣。
咳了好一陣,我才上氣不接下氣的繼續說道:“趁我還活着,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