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話雖如此,我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以免驚動另外兩人。其實從陳洛的叙述中我也聽出了一些疑點。況且那隻是他的一面之詞。潛意識中,我仍對飙傑抱有一些希望,畢竟多年的好友,我不會僅憑一個陌生人的話就下了定論,隻想聽聽飙傑本人是如何解釋的。
飙傑看出了我的心思,腫脹的身體向前靠了靠:“救?哼,不可能!這陳洛的來曆很不簡單。你們在放映大廳昏迷的時候,我伺機躲了起來。本意是想觀察那無皮人的舉動,隻可惜我自身的異變太快,很快就失去了意識。而把我喚醒的正是陳洛!一睜眼,我就看到他用一把步槍對着我,神色木然的問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眉頭一皺:“什麽問題?”
飙傑沙啞的聲音中立刻多了一絲波動:“他問我:247u組的人,你爲什麽回來?我一聽就傻了,實在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知該怎麽回答。可我隻是猶豫了片刻,他便毫不容情的開槍了!萬幸我變成了這幅模樣,那一發緻命的子彈被我身上的層層肉瘤給阻住了,沒有命中要害。而我就趁着他稍一大意的契機,逃進了黑暗裏。可我沒有逃遠,而是返回身緊緊跟住了他。他又在這裏遊蕩了一陣,四處尋找我的蹤迹,我自然沒有如他所願。見實在沒有結果,陳洛就順着我們來時的路離開了。當他爬出鐵門後,竟然與什麽人交談了起來!因爲我身體異變腫脹的緣故,已無法通過我們爬進來時的那扇鐵門,隻能隐隐的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另一個人把音量壓得很低,我沒有聽出他在說什麽,隻能聽出他的聲音又尖又細,很可能是個女人或者孩子。陳洛雖然也壓低了嗓音,但他情緒高亢,所以我聽到了一些隻言片語。他提了好幾次你的名字,似乎是要利用你做某些事。當他們談到最後,陳洛更是連連的喊出了幾個‘殺’字!”
殺?我渾身一寒。但更令我困惑的是,飙傑的叙述竟與陳洛截然不同!要換做從前,我會毫不猶豫的相信飙傑。但經曆過如此種種之後,我對他的信任已降至冰點,當下隻是半信半疑,并不答話。
見我開始遊移,飙傑又把身體往前湊了湊,急的連音量都提高了幾分:“唉,你不信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确實隐瞞了太多。不僅擅自将伊東改成了下村,而且故意隐瞞了那通電話的内容。但我求你看看現在的我,看看我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全身上下都是疼痛難忍的肉瘤,随時都有死掉的可能。”
說到這,飙傑發出了一陣嘶啞的怪聲,聲音中飽含悲涼,應該是在苦笑,但在我聽來卻比哭還難聽。
“我是走不出去了,隻盼你和大嘴能夠安然的離開。你在好好想想,陳洛是怎麽找到這處的實驗室的?從他之前的表現來看,對這研究所肯定是一無所知。可那人與他會面之後,他幾乎是毫不停滞的穿過了層層房間直達這裏,然後娴熟的打開了困住你們的那扇鐵門,如劇情預想般将你們‘救’了下來!我不知道他跟你們說了些什麽,不過肯定都些離間我們的廢話,目的就是分化我們,一網打盡!”
聽到這兒,我才真的有些動容了。俗語說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飙傑躲在黑暗中,我瞧不清他的真實模樣,但他那極端異常的身形以及沙啞無比的嗓音确實都昭示着他的命不久矣。按說一個将死之人沒必要跑到我的面前編一堆假話,這種行爲毫無意義。可如果飙傑所說爲真,那麽陳洛的說辭自然就站不住腳了。而且飙傑還提到一個聲音尖細的人,莫非……我的腦中浮現出趙七娃的身影。難道這個老道而詭異的小男孩就是陳洛口中的“朋友”?
我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跳,不過細想之下,這個猜測卻不乏合理之處。趙七娃将暗藏日記傳真和鐵鑰匙的“傳真機”賣給了我,引導我去平頂山。同時又雇傭陳洛,與我一起同行……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大哥又扮演了個什麽角色呢?爲什麽他會平白無故的失蹤?難不成是趙七娃爲了增加事實的可信度而将大哥綁架了?
不對!事實絕非如此!我搖搖頭,又覺自己的猜測有纰漏:試想若真是趙七娃雇傭的陳洛,就等于他同時掌握了那幾頁傳真紙,鐵鑰匙,以及進入此地的方法。那他大可以自己組織人馬前來,又何必繞個大個圈子帶上我呢?或者他們真的需要利用我做某些事?可我既非身手超絕之輩,也對這裏一無所知,帶上我除了累贅還能做什麽?
很多不合常理之處令我心亂如麻,整件事情真可謂雲裏霧裏,令人迷惑至極。
一時間,我變得搖擺不定,不知道該相信誰了。雖然飙傑稱自己這是臨死之言,可我依舊覺得疑窦重重。心中的糾結更如麻花盤繞,一節盤着一節。突然,一個陰測測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這不是隋應傑嗎?怎麽來了也不同我們打個招呼呢!”
我一個激靈,猛的轉過頭來。發現陳洛如鬼魅一般的從黑暗中閃了出來!原來他将自己的手電擰亮,放在一張桌子的邊沿,造成自己還在前方的假象,本人則從我們的後方繞了過來!
氣氛瞬間凝固了,除了猴大嘴站的距離稍遠,并未注意到這裏以外,我們三人都像是凝固的蠟像,誰也沒有再說一個字。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陳洛以不被察覺的速度輕輕的把槍舉了起來,飙傑則慢慢的後退,試圖再次逃入黑暗中。
見他倆随時可能開打,我心知不妙,連忙咳嗽了兩聲,打起圓場:“咳咳,千萬不要動手,畢竟咱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早就是生死與共的戰友了!你們之間肯定有什麽誤會,咱們好好談談。”
然而陳洛卻不爲所動。他依舊舉着步槍,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沒什麽可談的,這個人必須得死!”
他的态度強硬,殺念極重,顯然是要不擇手段的擊殺飙傑。我看在眼中,忽然聯想到了什麽:狠厲的眼神,故意留我原地休息的舉動,頗有心機的迂回……将這些聯系起來,我赫然發現他的所有舉動都是有預謀的,目的便是吸引飙傑現身!
霎時間,我頓覺一桶冷水迎頭而下,如墜冰窟!腦中急速閃過陳洛說過的每一句話。突然,一處疑點響雷一般在我腦中炸起!
“陳哥,你不是非常懼怕‘它’麽?爲什麽在先前的叙述中,你沒有任何提及?”我雙眼緊盯陳洛,一字一句的說道。
陳洛有些差異的看向我:“我沒有提是因爲沒必要,畢竟我在沒有光源的情況下幾乎走遍了整個研究所,都沒有遇到‘它’!”
“沒必要?哼哼,我看是有人告訴你這裏的情況了吧!”飙傑冷哼着反駁道,顯然是由于我的提醒而終于抓住了突破點:“不傲,他不願提及‘它’。絕對是有原因的,我來告訴你那份資料上記錄的關于‘它’的一切!”
“住口!”陳洛立刻單眼瞄準飙傑,食指扣在了扳機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聽一記清脆的槍響。隻見陳洛極其靈巧的向後一翻,一顆子彈擦着他的頭皮飛了過去!
我們都被吓了一跳,紛紛朝着子彈射來的方向看去。卻開槍的竟是猴大嘴!隻見他正兩手舉着陳洛給他的盒子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這邊,神情茫然的四處環顧着,嘴裏喃喃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大嘴,你瘋了?”我幾乎用盡力氣大喊道。
猴大嘴立刻舉起雙手,一副無辜的模樣:“我去,不是我,我沒開槍啊,有人……”
這番無力的辯解沒有任何作用,陳洛瞬間将身形隐入了黑暗,用陰冷至極的語氣打斷了他的話:“行啊,我好心好意救你們,又給你們手槍防身,現在我倒要吃槍子兒了?好,好!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既然你們不相信我,那就死在這兒吧!”
話音未落,兩記槍聲接連炸起!猴大嘴匆忙閃躲,但還是被打中了。但見他渾身巨震,悶哼一聲,趴在了地上。第二發子彈緊随其後,直接将猴大嘴放于桌面上的手電打了個粉碎。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不隻是因爲陳洛精準的槍法,更是因爲我們的處境。眼下我們與陳洛的決裂已成定局,再無回旋的餘地,接下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既然打中了猴大嘴,那我就是下一個目标!心念電轉間,我幾乎條件反射的就地一滾,兩顆子彈立刻呼嘯着緊貼我的身體打在了地面上,濺起一片碎屑。
好險!我驚出一身冷汗:要不是我先行預判,早就被打個對穿了。就在我暗捏冷汗之際,一個臃腫的身影飛撲到我的面前,一把将微型礦燈踩了個的粉碎,周圍立刻變得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