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青山上,站了三個人,洞裏邊傳來的低吼,正回蕩在山間,讓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就是那裏了。”
賀藍隔空點了點對面的陀象山。
玄機子白眉微擰,雙手負身,就此淩空。
口中低吟道法,食指朝天指去,充滿至正之氣的日芒破開陰雲,傾瀉而下,到了陀象山上方百米再難寸進。
玄機子低歎一聲,緩緩落下。
此刻光芒所照之處,凝結出一片灰白色濃霧,将整座花團錦簇,猶如披雲戴雪的陀象山籠罩起來。
“邪氣袅袅,日照不散,如此看來便沒錯了。”
經玄機子确定後,賀藍與峪族長的神色都凝重起來。
那個老怪确實有些本事,他們一直在懷疑他的身份,然而直到一個多月前,他們才知道容淵并非真正的容淵,而是被一個老怪奪舍後的人。
他藏得實在是太好了,無論是熟悉容淵的鳳鳴,還是有着巫族手段的賀藍,都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隻認爲是容淵在操控這一切。
甚至連道法高深的玄機子,都沒能窺見其中端倪。
“世間之人,生死自有定數。妄圖以邪術長生,終會被天道所摒棄。”
峪族長眺望着遠處山巒,贊同的點了下頭,沉聲說道:
“我們已經查出,容淵并非他奪舍的第一個人,縱觀由古至今多份案例,他每三十年就會奪取一具年輕軀殼,借此苟活下去。”
玄機子撫着胡須,神色有些凝重,繼而轉爲複雜。
“貧道先去探一探。”
說罷,消失在了原地。
峪族長凝視着玄機子消失的方向,無意的問道:
“關于那人的身份,我感覺玄機子大師知道些什麽,賀藍族長,你怎麽看?”
賀藍靜默了片刻,歎道:
“我隻知道這一次,我們必須将他徹底鏟除!先離開吧,我們還需做些準備。”
……
鳳瑾一行成功抵達了雲都,城中的情況并沒有想象那般混亂,隻是湧向雲都的那些人,身上的蠱毒越來越具有傳染性。
城防軍擔心傷到無辜百姓,不敢下死手,是以步步掣肘,每日受傷的士兵越來越多。
鳳瑾歸來後,身爲藥王谷谷主的沈毅,自覺帶領宮中禦醫,爲受傷的士兵進行救治,顧長風則臨危受命,帶領城防軍與羽林軍守衛皇城。
衆臣已經提前獲悉鳳瑾假死的消息,因此在見到暴君聖駕回銮的時候,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駭。
迎接完鳳瑾後,各自規規矩矩的回了家,乖得像小學生一樣,隻餘下身擔監國之任的楚辭停在宮門口。
他穿着绛色圓領袍,腰間鎖着金玉革帶,最外披着暗紅色織錦對襟外衫,梳的一絲不苟的墨發被規整的罩在烏紗當中。
一整套的官服穿在身上,蓋去了他周身溫雅的氣度,增添了位極人臣的威嚴與沉穩。
在鳳瑾的印象裏,從她與他鬧僵之後,四年多的時間,楚辭都很少穿官服。
楚辭是德高望重的太傅寄予厚望的學子,一言一行均以君子、聖人爲标準,在太傅的嚴苛要求下,他幾乎成了一個完美的君子,完美的丞相。
可上朝不穿官服,是唯一讓人诟病的地方,但這一點讓鳳瑾覺得,他還是個具有喜怒哀樂的人。
因爲不穿官服,表示不尊君主。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他内心深處不服。
鳳瑾彎腰,扶着謝玄的手臂,慢慢的從馬車上下來。
看着不遠處儀表整潔,官服一絲不苟的楚辭,隐約感覺他眼底多了别的東西。
“回來了,”見鳳瑾走近,楚辭微揚唇角,低聲歎道,“回來就好。”
他沒有恭敬的叫陛下,沒有冷淡的叫她名字,而是熟稔又平常的開口,嗓音裏染着淡淡的感慨。
忽然間,鳳瑾的眼睛酸得厲害,就像一個在外漂泊多年的遊子,終于看到了家鄉。
在外經曆的所有苦難都被那溫和的嗓音壓下,那些從一開始就被遺忘在角落的鄉愁,井噴式湧出。
鳳瑾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麽感性與嬌氣的一面,她下意識的擁住楚辭,埋在他的胸口無聲的淚流。
鳳歸麟少有的選擇了忽視,放任鳳瑾擁在别的男人懷裏。
楚辭的目光在謝玄與鳳歸麟臉上移動,最後垂眸,落在了身前人恢複墨澤的青絲上,慢慢的擡起了手,輕輕的拍打着女子的後背。
“已經回家了,乖,不要哭了。”
嗓音越是溫柔,鳳瑾越是淚如泉湧。
她明明知道自己應當顧及女帝的身份,當衆抱着自家丞相哭實在不妥,可誰知道根本控制不住。
這似乎還是她有史以來,除呱呱墜地外,第一次大哭!
她想了想,罷了,人生難得放縱!
哭完之後,鳳瑾舒坦了太多,她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輕松過。
“這段時間你一個人主持朝政還行麽?”
即便已經回到寝宮,歇了一陣,她的嗓音都還是啞的。
鳳歸麟在宮門口就離開了,不知道做什麽事去了,回來之後謝玄也不見了。
眼下,偌大的寝宮裏就隻剩下她與楚辭兩人。
聽得她的問話,對面的男子輕輕點了下頭,貼心的斟了一杯茶送到她的面前。
“與從前一樣,無外乎多了臣要謀朝篡位的聲音。”
鳳瑾順手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勾唇一笑:
“那楚愛卿會嗎?”
楚辭直直望着鳳瑾,真摯的目光能望到鳳瑾的心裏,淡淡的開口:
“臣此生所謀,唯陛下爾。”
鳳瑾展顔一笑,迅速抿起唇,眼神四處遊離,找不到聚焦的地方。
楚辭長臂一伸,從鳳瑾唇沿奪下空了的茶杯,眯起眸子,危險的笑道:
“莫非某人堂堂女帝,卻敢做不敢當?
“回想某人似乎從小,就對在下有非分之想,長大了倒好,将在下吃幹抹淨就不認賬了!
“陛下說說,某人是不是可惡至極?
“這般無情無義,始亂終棄的人,是不是應該被千刀萬剮?”
“千刀萬剮?”鳳瑾喉頭滾動了一下,幹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呵呵。”
“是麽,陛下乃大禹女帝,應該懂得是非黑白,怎麽會爲那樣的人渣說話?”
鳳瑾差點兒心肌梗塞。
人渣?
罵她麽?
“不,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鳳瑾立即反駁。
好膽,丞相竟然以下犯上!
更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