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玄除去鞋襪後,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抿着唇,視線本分的落在床沿處,絲毫不敢玷污床榻上的人半分。
女子收回手臂,平躺在榻上,眼眸裏染着戲弄:
“怎麽,朕對你來說,就那麽沒有吸引力,讓你甯願跪在硬邦邦的腳榻上,都不肯上來?”
随即冷笑一聲,眉梢裏都帶上了嘲諷。
“你可還記得你的身份?
“玄衛統領,朕的影子,依照王朝慣例,你是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存在。
“可你喜歡朕,你的深情令朕感動,所以朕給你了現身光明的機會。你曾爲了得到朕不擇手段,現在倒是一副矜持模樣,呵!
“謝玄,你記住,朕是主,你是奴,朕的命令你不可以違抗,所以,上來!”
謝玄隻是緊張, 女子的每一次垂青, 他都當成上天降下的福澤,他沒想到的是,此次的小心翼翼竟引來她的怒火。
謝玄的心百感糾結,既心痛于女子提及的, 他們的雲泥之别, 又心疼于女子躺在他睡過的床榻上。
知她要來,床單被套帷幔等, 全部都應該提前替換成嶄新的, 那才配得上她高貴的身份。
擔心讓女子更生氣,他磨蹭着上去了。
隔着薄薄的衣裙,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體上, 爲他升高的溫度。
“阿玄——”
女子面若桃花,目光迷離,
“你親親我。”
謝玄喉結滾動, 顫着心尖兒慢慢俯身。
手下灼熱滑膩的肌膚,變成了冰涼堅硬的觸感,滾燙的液體噴濺在他身上,讓他大腦瞬間空白。
這一刻,目光迷離的女子嘴裏不停湧着鮮血,狹長的鳳目蓄滿了悲痛:
“謝玄,原來你說愛我, 隻是……爲了……殺我……”
或深邃,或敏銳, 或魅惑的雙眼,漸漸黯淡, 直至失去光芒。
謝玄蓦的松手,慌亂的翻身下榻,赤紅的雙眼裏, 削鐵如泥的分天劍正刺透女子胸口, 紮進床榻, 穩穩的立住。
鮮豔的紅色與刺眼的冷光交相輝映, 那是他二十幾年來習以爲常的色彩。
殺人……而已。
可那是他的陛下啊!
“不——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他不可能傷害陛下的,更不可能殺她!
他就算殺了自己, 也不會傷她一分一毫。
陛下……
謝玄的眼前是鳳瑾的各種模樣, 或冷漠, 或幽怨, 或輕佻, 或悲傷, 但她們都在問他:
“謝玄, 你就這麽想要朕死?”
“不——”
謝玄轉身,面目猙獰的闖了出去,手裏不停揮舞着染血的分天劍。
不知何時, 落雲山莊的場景淡化, 慢慢變回了雲鶴溝的模樣。
他瘋了似的尋遍每一座宅院, 掀開主街每一塊地磚, 印證着幻境中所獲悉的事實。
可是他印證的訊息越多, 那幻境就越真實。
他會殺了陛下,這隐隐成了他的心魔。
……
因爲傅文清說, 鳳穎也是從地下世界救出來的, 鳳瑾便允許他帶着鳳穎, 暫時居住在落雲山莊。
讓白芨給傅文清分派一所院子,鳳瑾就沒再管她這個師兄了。
謝玄在第五日太陽偏西的時候才回來,回來後并沒有第一時間找鳳瑾彙報,而是拖着步子神思不屬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鳳瑾收到謝玄回來的消息,等了一個時辰都沒見着人來,心裏便有些愠怒。
好好安撫了下鳳歸麟,讓他暫且聽話不要搗亂,這才皺着眉朝謝玄的院子走去。
鳳歸麟躍上屋檐,望着她離去的背影,鳳目深深的眯了起來。
卧房之中,分天劍劍鞘分離,被謝玄憎惡似的扔在裏角落,而他則緊攥着雙拳站在門口處,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寶劍。
木然, 憤怒, 疲憊, 絕望, 恐懼……各種情緒紛至沓來,壓得他直如松竹的身體, 呈現出不堪重負的彎曲。
鳳瑾雖沒有硬性強調謝玄與她必須要以主仆相稱,但他回來這麽久卻遲遲不來禀報,親自來到他院中,還見他将房門緊鎖,怒火瞬間漲了起來。
“謝玄,朕吩咐你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幾乎是聲音響起的瞬間,謝玄的身體僵了起來。
一樣的話語……
所以雲鶴溝裏發生的一切,會是對未來的指示麽?
難道,他真的會殺了他的陛下?
沒人應話,鳳瑾沉下了眸光。
近門處分明有個人背對而立,裏邊的人化成灰她都認得,那就是死狗謝玄!
夕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寬敞的院子裏,沒有一盞燈火,屋子裏的人跟傻了似的,連呼吸都收斂起來。
鳳瑾恍惚覺得,這院子TM就隻有她一個人!
好啊,長本事了!
鳳瑾動了動脖子,右腳發力一踹,好看的雕花木門,就被她踹得轟然倒塌、四分五裂。
“戰鬥”的餘波,裹挾着木片直直的射向謝玄,襲向身體的木片被刀槍不入的冰蠶絲衣衫阻擋,飛向臉頰的卻留下了一條流血的傷口。
事情的進展與幻境一樣,卻又有些不一樣。
謝玄閉上雙眼,知道自己躲不開鳳瑾了。
“陛下。”
他慢騰騰的轉身,嗓音喑啞,對鳳瑾冷淡的行了禮。
視線一直垂在地上,好像看鳳瑾一眼,都會讓他心裏不痛快一般。
還不待鳳瑾再次出聲,他便冷冷淡淡的答道:
“回禀陛下,容家上下無一生還,雲鶴溝裏有一條直通宅邸的赤金石鋪就的大街,下方掩埋着族中女子的屍體。
“那些屍體皆爲孕婦,不過肚子皆空了。
“陛下,事情已經禀報完了,這幾日屬下有些累了,陛下自便吧。”
鳳瑾被謝玄的态度氣得眉頭直跳。
自便自便,他對誰下逐客令呢?
呵,趕她走,是不是她對他太寬容了?
“謝玄!”
鳳瑾危險的眯眼,伸手就朝他下颌擒去。
往常乖順聽話的忠犬腦袋一偏,将寬敞的主卧留給鳳瑾,兀自去了偏廳,合衣躺在了窄窄的矮塌上。
鳳瑾右手抓空,整個人既尴尬又氣憤。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謝玄這裏吃癟。
靠!
出去一趟,翅膀兒就硬了,就不把她這個陛下放在眼裏了?
鳳瑾微微側身,死死盯着矮塌上冷毅的俊顔,眼底翻湧着陰雲。
謝玄眼皮動了動,卻又翻了下身,背對着鳳瑾“睡着了”。
他很想看看那讓他朝思暮想的容顔,可一想到幻境裏發生的事,他連看她一眼都做不到,就怕自己發了瘋,會傷了她。
他死死擰着眉,汗水豆大豆大的滾落,唇瓣被撕咬出血迹,仍舊不吭一聲,裝作氣息平穩的模樣。
爲了将傷害鳳瑾的可能性扼殺,他強行封住了自己的内力。
陛下……
“謝玄,你就那麽想要朕死?”
“謝玄,你爲什麽要殺朕?”
“謝玄,這些年你都騙我的?”
“謝玄,你的愛也是虛情假意?”
謝玄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撕心裂肺的痛着,最後暈了過去。
鳳瑾跨出卧房的腳蓦的回收,疾步朝矮塌走去。
榻上的男子側身而躺,黑衣黑發盡數被汗水打濕,瞥見他身前的那一抹猩紅,鳳瑾沉眸探上了脈搏。
片刻後……
“媽的,好好兒的封住内力,謝玄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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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