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帶着一身冷意回到長極宮,留守其中的幾名玄衛見此,識趣的從長壽殿裏離開,守在了帝宮其他的地方。
雕花的大門被鳳瑾一腳踹開,重重的摔在了兩側,驚得在階前行禮的張全一個激靈。
畢竟是前大監帶出來的人,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走上前去,細心的拉上了門。
謝玄知道鳳瑾在氣什麽,側身斜了眼漸漸合上的大門,漸落的夕陽被大門關在了外邊,就像他心裏的希望,被一點點的抹去。
“陛下,傅大家身爲天機殿的人,都對攝政王的情況束手無策,您打算何時去晉……”
猶豫的話語還未說完,鳳瑾便氣勢洶洶的轉過身,揪住了他的衣襟,隐忍着怒意低喝道:
“誰說朕要去晉州了?
“他幾次三番的給朕下絆,他是死是活,與朕有什麽關系?”
睫羽顫了兩下,她便垂下眸子,讓人看不透她真實的想法。兇狠,是她垂眸前表現出來的情緒。
謝玄抿着唇,靜靜的端詳着身前的女子,她能有這麽大的反應,隻能說他道出了她的心聲。
他是她的影子,他的職責不是愛她,而是……做她手中的利劍,即使是爲了她愛的男人拼命。
他的感受如何不重要,陛下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
謝玄張了張口,嗓音不自主的染上了悲苦。
本來情緒逐漸平複,正慢慢松開他衣襟的鳳瑾,聽了他勸慰般的低喚,心中的怒氣再次爆發。
她左手發力,往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襟,将一個個無情的字眼,用冷冽的語氣說出:
“朕說了,朕不喜歡他!”
像是發洩一般,她強勢的吻上了被迫佝偻着身子的謝玄,空閑的右手,用着蠻力朝他的腰帶扯去。
“朕是這大禹的女帝,要什麽沒有,憑什麽要爲了他區區一個人以身犯險?
“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謝玄,你不是喜歡朕,喜歡到死去活來麽?”
二人呼吸漸亂,謝玄停止了勸說,帶着心中的一絲疼痛,忘我的回應。
他很明白,鳳瑾将他當做了替代品,把他當做,忘記鳳歸麟的工具。
即使知道原因,他也不肯再開口多說什麽,既然陛下都說她不愛攝政王,那便假裝真的如此吧!
冰蠶絲織成的暗衛制服,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僅靠蠻力根本無法讓它有所損壞,謝玄察覺鳳瑾因遲遲沒有進展而氣悶,便自覺的解開了衣衫。
殿内春風漸暖,花香纏綿。
外界蕭索的風,撥開了天邊的烏雲,漏下了柔美的月華。
花窗處輕紗曼舞,微涼的夜風裹挾着冷白花瓣,斂聲屏氣的鑽入了寝殿,卻不小心将殿内春意化解了兩分。
暗衛的修養讓謝玄始終保持清醒,習慣性的警醒着周圍的異動,然而躺在胸口處的人,肌膚與肌膚的溫度,讓慣于隐去存在感的他,心跳如同擂鼓。
他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整個人繃緊了心弦,像始終被忽略的忠犬,小心翼翼的貪戀着這來之不易的溫情。
鳳瑾與他一樣,保持着清醒,靠在他的胸口處,靜靜的看着窗外潛進來的月華與花瓣。
無論何時她看到謝玄,他都是一身整齊的黑衣,面容冷毅,眉目寂寂的隐在她的附近。
隻需一聲低喚,他就能瞬間出現在她的面前。
現在倒是一個例外,由她造成的例外。
二人都沒有說話,自行恢複着呼吸,這讓氣氛變得有古怪,變得與室内彌留的春意截然相反。
謝玄猶豫了很久,終是将一卷牛皮紙拿了出來。
“陛下,這是雲都底下密道的分布圖。”
鳳瑾伸出藕臂,慢慢的展開了牛皮紙,見着有一條地道一直延伸到遠郊,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那個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這裏是何處?”
鳳瑾指着分布圖上的那條細長的黑線問道。
謝玄注視着鳳瑾熠熠生輝的銀發,盡量輕緩的解釋道:
“那裏就是雲都遠郊,暫時關押攝政王的地方。”
“什麽,這條道一直通往那座院子?”
鳳瑾驚訝的出聲,轉瞬便消了聲,凝重的思索起來。
一刻過後,極輕的歎了口氣。
支着耳朵警醒的謝玄,條件反射的開口喚着:
“陛下?”
喊完後便抿了抿唇,用沙啞的嗓音關懷道:
“陛下,要不要沐浴?”
細看去,那雙黑色的眸子裏,完完整整的映下了鳳瑾的身影,也隻有她的身影。
鳳瑾能感覺到謝玄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聽着他關懷備至的問詢,翻過身子,撐着下颌,眯着眸子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身旁的這個男人長得極其英俊,雙眸猶如黑夜,臉龐刀削闊斧,左臉到鼻梁處的淡淡疤痕,更增添了他的冷傲與冷漠。
他仿佛就是爲血雨腥風而生,黑夜,就是他主宰的領域!
隻是他沒了當初的棱角與銳氣,沒了意氣風發與傲骨,看向她的目光,隻有赤誠與微不可查的悲情。
這份不完美,讓鳳瑾深感惋惜,蔥白的指尖輕輕的在淡化的疤痕上拂過,用自己都信以爲真的語氣,柔情低語:
“謝玄你信麽,朕最愛的人是你。”
謝玄喉結滾動,嗓音越發沙啞:
“信,隻要是陛下的話,屬下都信。”
鳳瑾斂了斂眸子,摟着錦被坐起身來,輕聲道:
“去準備一下吧,朕要沐浴。”
謝玄的動作很快,不多時,東側的湯池裏,就灌滿了一池的溫水。
鳳瑾披着長長的外袍,赤着腳一步步往湯池裏走去,眼前迅速的閃過數月以來,與謝玄有關的場景。
第一次,她就是在這裏與謝玄相遇,準确的說,應該是完整的她在此處與他久别重逢。
“你不是我的陛下。”
那時的他,是以怎樣一種絕望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
邁入浴湯,鳳瑾微微停住了步子,轉身朝謝玄伸出了手。
“阿玄,你過來。”
謝玄緊抿着唇,緊張的不敢上前,他怕自己要的太多,最後會變得一無所有。
此刻的他一身黑衣幹淨利落,倒比立于水中,冰肌玉骨、傲中帶媚的鳳瑾還要局促。
沐浴完後,鳳瑾坐在銅鏡前靜靜的擦着頭發,擦頭發的動作有些誇張,顯然是心裏有些焦躁。
不多時,銅鏡裏映出一個佝偻的身影,鳳瑾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便看到梳妝台上,擺上了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
“陛下,藥來了。”
張全恭恭敬敬的回道。
鳳瑾瞥着那碗藥,冷淡的點了下頭。
出去将衣衫洗好并晾好的謝玄,聽到屋中動靜,慢慢的收回準備推門的手,轉過身默默的立在了門外。
鳳瑾從沒跟他特意說過那是什麽藥,但他一直都知道,那是她特意讓陳太醫配的藥,喝了它,就不會懷上孩子。
是應該,她畢竟是女帝,隻要是她的孩子,就會影響皇權的歸屬,長子長女的地位更是無需言說。
她更是時常提起,她還年輕,不想要什麽孩子……
謝玄什麽都明白,所以他此刻才會默默的站在殿外,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他閉着眼睛,靜靜的調整着呼吸。
一道碎裂聲忽然響起,他瞬間睜開眼,閃身到了鳳瑾的身邊。
“陛下,發生了什麽事?”
隻見鳳瑾皺着眉,緊緊的盯着地上碎裂的瓷碗,以及冒着熱氣的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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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