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噼啪的炸響,上方的橫梁被火龍吞噬,出現微弱的晃動。
仰頭的蘇北正好看見,心頭一緊,瞬間喊出聲:
“阿瑾,小心!”
鳳瑾黛眉輕蹙,撫在蘇北胸口上的手微微上撥,即将砸落的橫梁于瞬息之間轉變方向,迅猛的朝門外飛去。
又是一地慘叫,刺耳得讓人牙酸。
蘇北抖了下身子,暗暗松了口氣。
他險些忘了,阿瑾的武功獨步天下,在這世間可謂難逢敵手。
“阿瑾,你怎麽獨自一人出來了?”
蘇北擡起手臂,搭在了鳳瑾的手心,依托她的拉力,緩慢的站了起來。
鳳瑾扶着他,淡然的在火海中穿行。
“你這死孩子,不都已經獨身一人深夜潛逃出宮?朕有什麽不敢?”
蘇北的臉變得绯紅,也不知是熱浪灼的,還是心虛的緣故。
他小心的掃了鳳瑾一眼,迅速低下頭,扭捏的解釋道:
“我不是孩子,我比你大。
“我,我那不叫潛逃出宮,我就想……就想出來靜一靜。
“畏罪才叫潛逃,我又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鳳瑾的腳步一頓,眉頭緊擰,下意識的環視一周後,表情變得極爲凝重。
可這表情隻維持了片刻,就被深深的掩藏于鄭重之下。
“小北,如果不是朕親自出來尋找,你可想得到後果?”
她沒有正面回應蘇北的問題,隻抛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問題。
她知道自己身爲一國帝王,最不該的就是以身犯險。
她可以想出許多萬全之策來營救蘇北,甚至可以借此設下許多精密的布局,讓幕後之人陷進去。
可是她沒有,因爲她怕敵人不夠耐心,怕沒法保證蘇北能活到布局完的那一刻。
“小北,下次你要走,就正大光明的走。朕還可以派一隊禁軍随行,将你安全的送回信陵。”
他們已經離開了火海,遠離了大火。
鳳瑾是松開了蘇北,撐在樹幹上,說下的這句話。
蘇北猛然一怔,心裏那片在看到鳳瑾後就澎湃不止的汪洋,被這簡單的兩句話語強行凍住。
他斂聲屏氣的望着鳳瑾的背影,聲線輕顫,執拗又小心的反駁道:
“阿瑾,我不走!
“我不會再走了……”
他怕留鳳瑾一個人于深宮之中,怕自己會在深夜中驚醒,怕自己的夢裏全是鳳瑾孑然一身的凄楚模樣。
鳳瑾敷衍的應着,腦袋輕晃,像是在表露對蘇北的不滿。
蘇北想要撲上去将她抱住,誠摯的述說着自己的不舍,可一想起那天晚上,鳳瑾将一絲不挂的他冷漠推開,心裏就隻剩下羞恥與膽怯。
那是他有史以來最不要臉的一次,他抛下了所有的節操與自尊,僅僅是希望能同她有肌膚之親。
雙腳生根似的長在了雪地裏,他隻能強行壓制内心的沖動,全神貫注的望着鳳瑾的背影。
那道背影一直忽視着他,吝啬着一絲一毫的回應,但就在他心痛到快要絕望的時候,那道背影猛然一顫,在純潔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朵豔麗至極的花。
……那是血。
“阿瑾,阿瑾,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他再也顧不得什麽羞恥,急急的瘸拐着上前,攬住了鳳瑾的身子,伸出手指細心的撫去她嘴角的血迹。
鳳瑾的重心由樹幹向蘇北偏移,她沒靠在蘇北身上多久,便又倚靠在了樹上。
她擡起衣袖在嘴角處蹭了蹭,目光隐晦的朝黑煙升起的方向掃去,威嚴的眉間出現了凝重的褶痕。
一把抓住蘇北的手臂,提着氣,盡力往前飛去。
她除了一句低喝的“快走”,什麽也沒說。
她能說什麽?
說她察覺了大火燒出的煙氣有毒,還是專門針對于她的毒?
說出來,除了讓蘇北更慌張,他們更不容易逃走外,還有什麽作用?
她已經感覺到了,那個毒能爲奪舍提供助力,她的神思已經逐漸混沌。沒想到那人,還不肯罷手。
關于蘇北失蹤的消息,明月一見到蘇鳴英,就将此事抖了出去。
她的消息過于片面,加上蘇鳴英對鳳瑾持有的偏見,消息落到蘇鳴英的耳中,就變成了蘇北的失蹤是鳳瑾的手筆。
——鳳瑾将人囚禁了。
——爲了威脅蘇家,換取巨大的利益。
一封從雲都發出的緊急書信,通過蘇家豢養的白鷹,以風馳電掣之勢,到達了信陵蘇家。
蘇家人對鳳瑾惡劣行徑的反應是,傾蘇家之力,于商業上給予鳳瑾緻命一擊。
鳳瑾沒錢,朝廷沒錢,他們可以讓二者更沒錢!
雲都的商品價格混亂得一塌糊塗,糧油用品定價頃刻飛漲,居高不下,官府開糧倉平抑糧價,卻被人低價收購高價賣出,讓情況更加惡劣。
雲都裏本就湧進一大批災民,使得雲都比往常混亂,如今還有百姓哄搶糧食,雲都亂象更上一層!
起初,所有人都罵商人見利忘義,掙那違背良心的黑心錢,逐漸逐漸,所有人都罵起了鳳瑾。
商人本就利欲熏心,喜掙黑心錢是古往今來的普遍例子,反倒是鳳瑾,身爲大禹帝王不加整治,放任事情亂下去,這完全是昏君行徑!
事情一件一件疊在一起,讓雲都的熱鬧達到了與和諧相反的極端。
鳳瑾攬着蘇北,在樹尖借力,迅速的往回京的方向飛去。
眼見着已經到了西郊,能遠遠的望見宋家的寬廣的墨坊,她的真氣瞬間滞住,二人隻能失重的往下墜去。
下方是河岸,面上結着碎冰,二人直接壓碎了薄薄的冰層,摔倒在了河岸附近。
他們的衣衫都濕了,冷風一過,身子便不由自主的發抖。
蘇北忍着右腿上的疼痛,先行站了起來,而後便伸着手,小心的将鳳瑾扶起。
“阿瑾,你沒事吧?”
鳳瑾微微搖了搖頭,暗暗唾罵:
你這該死的鳳穎,你有本事搞鬼奪朕的舍,卻沒本事當面較量,就是一個縮頭烏龜!
你要是敢站在朕的面前,朕不将你整的懷疑人生,朕就不姓鳳!
剛離開河水,就有敵人從四面八方迅速逼近,手持森森冷鐵,将二人圍了起來。
包圍圈外,有一道瘦弱的身影,緊緊的攥着拳頭,掙紮的低語:
“表哥,對不起。”
鳳瑾即使身體有異,也在一刻鍾之内将圍困他們的人盡數斬殺,最後隻留下宋屏。
被她斬殺的那些人,根本無法将她留下,幕後黑手,不過是将他們當成了消耗她精力的炮灰。
鳳瑾轉頭看向了蘇北,将捂着胸口,嘴角帶血的宋屏留給了他。
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