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正思索于白日鳳瑾所說的話,眼前的書案上,擺着細長的鎏金雕花黑檀木,盒子正中的錦緞上,擺着那把被他抵給蘇家的戒尺。
戒尺的含意,便是訓誡、教導二詞。
鳳瑾将戒尺交還于他的意思,是要他像從前那般輔佐她麽?
“阿辭,你如今已位至丞相,我希望你我君臣二人攜手,共創大禹盛世!”
這是鳳瑾登基三日後對他說的話,他也一直将此作爲此生的追求,隻是後來,是鳳瑾先違背了承諾。
楚辭斂起眸子,将繁多的情緒壓回心底,低聲念道:
“鳳瑾,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
伸手将盒子鎖上,小心的放到了後方的架子上。
回到桌案前,收拾掉與另一份謀劃相關的東西,握起朱筆,細心的批改起今日大臣遞來的折子。
夜色漸深,燈火微搖,左邊堆積如山的奏折換到了右邊,楚辭批完手中的那一份後,擱下筆,揉着眉心,暫時歇息起來。
他喜靜,不太喜歡人随時候在身邊伺候,每每忙公務的時候,杜明都會被他屏退。
燭火刹那間晃動,緊接着門外出現了動靜,他睜開眼疲憊朝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
“杜明,我不是讓你退下了麽?”
沒有回應,凝神細聽,隻有斷斷續續的喘息。
楚辭眉頭一皺,起身朝門口走去。
兩手握在門沿上微微一拉,噬人的黑暗瞬間朝屋裏湧來,卻又被暖橘色的燈火攔在了門外。
院中雪都被勤快的下人掃淨,青石地面反射不了多少光,如此便顯得黑漆漆的。
楚辭平視着外邊,沒發現任何人的蹤影,暗下眸子,正欲回到書房繼續批改奏折,就聽到如剛才所聞的、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從右下方傳來。
幾步邁過,便見到廊下白梅叢邊,躺着一個慘不忍睹的人影。
或許都算不得人了,手腳被斬斷,斷處已變得烏黑,緩緩的淌着暗紅色的黏液。
“救我……救我……”
楚辭臉色一沉,警惕的朝四周尋去,卻沒見着任何人的影子。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那個“人”,已經用嘶啞到宛如枯枝磨動的聲音,喊了好幾次“救我”。
“你是什麽人,爲何會在此處?”
謹慎問着話的同時,注意力一直在四周,隻要有異樣出現,他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地上的人卻在他話音落下之時,激動起來。
“楚……丞相,一切……與我無關。豔兒腹中的蠱,我們原……不知是針對你的……”
吳秋豔肚子裏的蠱,原來吳侍郎早就知道!
楚辭眸光一凜,銳力十足的看着地上的人。
眼見氣息越來越弱,他沉了下眉,從屋中取了杯茶水,倒入幾乎變成人彘的吳大人口中,深沉的問道:
“你還知道什麽?”
吳大人身子顫栗起來,意圖說出鳳歸麟脅迫他的事,可念頭一起,那黑暗不見五指的地方,那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就讓他驚恐萬分。
“我不知下蠱的人……是誰,我也不知,陛下爲何會将……豔兒賜婚給你。
“楚丞相,我隻是隐瞞了豔兒……身中蠱蟲一事,其餘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蠱蟲的作用,無外乎殺人與控制人。
楚辭剛剛定下的心忽然動搖,心狠手辣、陰晴不定,與親和寬厚、意氣風發,究竟哪一個才是鳳瑾最真實的一面?
鳳瑾是想要他死,還是要控制他?
楚辭身形微晃,對鳳瑾贈還戒尺一事,免不得生了其他猜測。
翌日一早,戶部侍郎夫婦人間蒸發,被雲都衆人傳爲怪談。
有消息稱,昨天傍晚吳府頗顯忙碌,似是吳大人在收拾東西準備攜夫人回鄉省親。
然而今日一早,每日都會上門收金水的夜香工卻見後門緊閉,無論如何都敲不開,高聲呼喊也沒見着有人應和。
心生疑惑的他,第一次大起膽子,踩在糞車上攀上了重臣府邸的院牆,窺探着大官們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他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鄰裏包括城門附近的攤販,都表示沒見過吳家人。
鳳瑾聽到消息還被驚了一跳,雲都乃天子腳下,怎麽又出事兒了?
命人去傳楚辭進宮,卻被告知楚丞相昨夜偶感風寒,身體不适,無法入宮觐見。
“朕昨天中午見他,他都還好好兒的,怎麽會偶感風寒?”
鳳瑾心生不悅,楚辭分明默認了要協助她,今日這般推脫,難不成想要出爾反爾?
“昨夜,偶感風寒。”
夜一擡眸注視着鳳瑾,學着杜明的樣子,将重音放在了“昨夜”二字上。
“昨夜?”鳳瑾咀嚼了幾番,感覺裏邊暗藏玄機,“難不成是在試探什麽?”
這是帝王的敏銳,也是……她這段時間摸索出的朝臣的狗德行,話語向來不肯直說,非得七彎八拐。
就像詳細叙述某人坐了某趟公交車,車中經停幾次,上下了幾人,最後問你今天天氣如何……
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當帝王真累,主要是心累!
鳳瑾暫時放下歸納整理與綠雲相關的事,帶上陳尋,換上便衣後,去了楚府。
“開門開門。”
走到緊閉的楚府門前,鳳瑾親自“敲”起了門。
“溫柔”極了,讓因早起而昏昏欲睡的杜明,精神爲之一振。
心裏猜測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竟敢到丞相府來鬧事,打開門一看,竟是換下帝王服飾的鳳瑾。
去了黑金色的朝服,取下莊嚴的玉冕,隻着了身素白長裙,裙擺雖有銀絲挑繡的龍鳳,整個人也隻剩下清麗。
配上那絕美之姿,就像是剛下凡塵的仙,不是仙子而是仙尊,因爲她身上有着威嚴和孤傲在。
“陛下,您功力深厚,能不能别再踹門了?丞相府比較清貧,實在經不起三番五次的換門。”
這意思,就像已曾換過多次門一樣。
鳳瑾挑了下眉,怪異的掃了杜明一眼,心思微轉,道:
“聽說你家主子病了?朕特意來探望。”
杜明不敢阻攔,連忙讓開了身子,在側前方引路。
将鳳瑾送到卧房前時,他自顧自低聲的歎道:
“有些病,是心病。”
鳳瑾轉過身打量了他一眼,擡手叩響了房門。
“楚愛卿,聽聞你病了,朕特意喚了太醫令來爲你看診。”
第二更,晚安
問一句,劇情有沒有拖,進度有沒慢,有的話我可以調整。()說實話,表面上作者是局外人,實際上算是局中人。
我感覺不太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