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出行一般有禁軍開路,儀仗随行,聲勢浩大,此次卻是輕車簡行,用的車馬都還是楚家專屬的。
見鳳瑾從宮門裏走出,楚辭撩開車簾,踩着馬凳從車上下來。
“陛下,此次出行排場上有些簡陋,但雲都風雲暗湧,陛下離開的消息不宜四處傳揚。
“臣這般安排也是情非得已,還望陛下能稍稍委屈一下。
“但是安全方面,陛下不用擔心。
“明面上隻有我楚府這幾名随從,暗地裏我已安排六名高手隐匿周圍,還有一隊僞裝過的禁軍在後方策應。”
這并非他如此安排的全部原因,最重要的是,太傅楚行之全然不知他會将鳳瑾帶去,這幾乎算得上楚辭的先斬後奏了。
鳳瑾掃了一眼周圍,又望了下随行的幾名下人,那幾人步伐穩健,目光銳利,一看就不是尋常下人。
她點了下頭,扶着楚辭的手臂鑽進了馬車。
待楚辭在左側落座之後,她阖上了眸子,聽着車轱辘的聲音逐漸響亮。
夜色加深,周圍也變得空曠,偶爾從極遠處傳來三兩聲狗吠,以及灌入車内寒涼卻純淨的空氣,在委婉的告訴她已經離開了都城。
“你說,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朕死?”
這突兀的一句話,打破了車内的甯靜。
像是一時興起,随口發問,又像意有所指,心存試探。
楚辭覆在雙膝上的手緊了緊,心中那淺淺的好感轉瞬化作了憤怒。
“陛下是在懷疑臣……”
“不,有人來了。”
鳳瑾緩緩睜開雙眼,再次吐出了四個字。
楚辭大爲驚疑,連忙伸手去撩車簾,想要察看來者何人,卻被鳳瑾按下了手臂。
“不要輕舉妄動。”
無法得心應手的使用這具身體的武功,但其敏銳的觀察力還是始終在線的。
在馬車駛離城門的時候,那人就已不遠不近的跟随了。
她已經猜出來人的身份,眉頭微微一挑,神色淡然得很。
她這副不曾如臨大敵的從容樣,倒讓楚辭心神不甯起來。
來人輕而易舉的避開了後方禁軍以及周圍高手的視線,如今陛下又是這副不動聲色的樣子,那人多半深不可測,不是禁軍和六名死士能抗衡的。
現車馬已駛離雲都,日落之後雲都城門緊閉,想要快速的調動禁軍救援不太可能。
渭城的守軍又駐紮在七十裏外的青山下,相較折回雲都它的路程更短,可因道路問題卻需花費更多的時間。
如果那人是沖着陛下的來的,那……
“陛下放心,雖然在臣的眼裏,你已不配當我大禹的陛下,但現在的你仍然是君。
“一會兒若杜明等人不敵,陛下獨自離去便是,臣等就算一死,也會爲陛下争取時間!”
楚辭面色凝重,說的卻言辭懇切。
這是鳳瑾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不與她針鋒相對的丞相大人,還真是令她不太習慣。
聯想到當下處境,心裏又頗覺好笑。
她微勾嘴角,搖頭道:“不必了,那人不會動手。”
那人當然不會動手,因爲那是謝玄。
這主仆二人默默無言,長極宮内的人卻覺得水深火熱。
長極宮内。
宮殿内牆上貼着十九個倒立着的黑漆漆的人,微微錯開的三十八條腿伸得筆直,每一隻腳掌上都擺了一盞新添的油燈。
燈油不說十成滿,也有八分滿,隻要稍稍一動,不僅有潑灑的危險,就連熊熊燃燒的燈芯都有掉落的危險。
“統領大人簡直不是人,怎麽能這麽對我們,我們還不是爲了他好!”
“可不是,明明自陛下随蘇貴君離開後,他就躲在廊下望穿秋水,妥妥一望妻石。
“昨日清晨陛下尋小玄子回來過一次,我恰巧看見了,我可是注意到了統領大人激動得雙手微微顫抖。”
“唉,你們不要這麽說統領大人,他心裏也不好受,他這是抹不開面子。”
“小九,你還替他說話,你沒看到你鞋底都燒起來了嗎?”
“面子,在陛下面前,他何時在意過面子?”
“你們,你們能不能别說了,快幫幫我啊,我褲子都被點着了!”
“誰叫你亂動,自作自受!”
外界夜色彌漫,空寂又昏暗的長極宮深處,有三十八道火焰在半空詭異跳動。
尿急而起夜的宮人不小心瞧見,頓時魂飛魄散,吓得暈倒在了矮牆旁。
大通鋪上緊挨着的宮人發覺身側空空如也,立刻警醒起來,勢要抓住他偷雞摸狗的證據。
尋了一圈兒,竟在雪地裏找到了人。
死死掐了下人中,再洩憤的扇了兩道耳光,昏倒的人才悠悠轉醒。
“說,你幹什麽壞事了!”
“鬼,有鬼——”
轉醒的宮人僵硬的擡起手,指向了長壽殿的方向。
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殿深處有數道火焰不停的竄動,尋來的宮人忍不住想起白日打掃時,殿内總會出現的竊竊私語。
“啊!有鬼啊!”
宮人下意識的出拳,起身沒命的往屋裏跑去。
隻留下慘遭毒手的小圓子,艱難的吐出三個字:“你好狠。”
便又暈了過去。
在這風聲低嚎,飛雪停歇的夜裏,顧氏祠堂燈火徹夜不熄。
一排排香案上,擺滿了牌位,稍稍留意上邊内容,便會發現人名前一水的“将軍”後綴。
什麽骠騎将軍、安遠将軍、護國将軍、鎮國将軍的,算得上世代忠烈了。
唯有最前方的一排靈位,與其他的大不相同。
質地很新,也很簡陋,不僅沒有“将軍”字眼,連上邊的字都并非出自篆刻大師之手。
上有:大伯顧青雲之靈位、二伯顧南雁之靈位、父親顧雲庭之靈位……以及數位堂兄弟的牌位。
顧長風直挺挺的跪在蒲團上,眉間是拼命壓制的悲痛與憤怒。
“大伯、二伯、父親……黑虎軍枉死的二十萬兄弟。
“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滿門忠烈’這塊禦賜金匾蒙上污穢。
“不管他是誰,隻要做錯了事,都必須付出代價!”
他死死的握着拳頭,渾身都是沙場上視死如歸的銳氣,就算有千萬人手持冷鐵攔于身前,他也不會退縮。
祠堂的門被人輕輕叩響,心腹副将宗開輕巧的走了進來。
“将軍,當年派出去向雲都求援的人已經找到了,現在可要審問?”
顧長風擡起右腳踩到了地上,倏然起身,冷冷的說道:“審!”
我不是放假了嗎,爲什麽突然顯示我明天要上班呢,我之前活在了幻境裏嗎,太可怕了。o(╥﹏╥)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