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朕還有多少錢?”
鳳瑾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說話有氣無力的。
空蕩蕩的寝殿裏回蕩着她的哀嚎,直讓躲在暗處的玄衛們瘆得慌。
夜一微傾着身子立在殿中,視線規矩的收在地上,低聲回禀:
“陛下,您的私庫一向是由綠雲管控,屬下從未進去過,便不知道還有多少銀錢。”
“什麽?”鳳瑾挺身而起,急切的問道,“你說朕的錢袋子是那個内奸小姐姐在管理!”
内奸小姐姐,這是個什麽稱呼?
夜一擰了擰眉頭,怪異的瞄了前方的人一眼,猶豫後應道:“是……是陛下說的内奸小姐姐。”
聽到夜一肯定的回複,鳳瑾頓時不淡定了。
“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看看還有多少錢!”
“可是,鑰匙一直由綠雲掌管,屬下……”
“呸,錢都要沒了,還管什麽鑰匙!
“砸,把門砸了,檢驗你們玄衛功夫的時刻到了!”
“真……真砸呢?”
鳳瑾拿了枕頭就朝夜一砸去。
“婆婆媽媽搞什麽,砸的是朕的庫房,心疼也輪不到你心疼,是男人就趕緊去!”
夜一被砸得心驚肉跳,眼瞧着暴君發怒,他眨眼便溜出寝殿,揚臂帶着喬裝成宮人的玄衛們朝私庫方向奔去,那氣勢洶洶的模樣,就像是即将進城的土匪!
殿内寂靜,鳳瑾再次哀嚎一聲:“朕的錢!”
便重新重重的躺仰到了床上。
一個時辰前。
鳳瑾一直将馬牽到宮門口,按照慣例,本該下馬跟着她進宮述職的顧長風,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接過缰繩,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不用面對這個殺神,不用再顧忌随時會出鞘的天光劍,鳳瑾舒了一口氣,準備歡歡喜喜的滾回長極宮睡回籠覺,哪想到被一臉寫着“國家大事”的楚辭給纏上了。
本着尊敬與慎重,她将憂國憂民的楚辭領到了清涼殿。
後臀才将将挨到上首的椅子,丞相大人便說話了。
“陛下,你對顧将軍與大軍的接風宴有什麽看法?”
楚辭立于下首,清風朗月的眉間帶着一絲逼迫。
“看法?”
鳳瑾轉着眼珠,故作随意的發問。
她根本不知道接風宴,自然不會有什麽看法。
鳳瑾的不放在心上被楚辭看在了眼裏,他嗤笑一聲,沉眸逼視着鳳瑾。
“陛下,按照舊例,大軍凱旋,天子當于漢陽殿宴請百官,并當場嘉獎衆将士,以示看重。”
漢陽殿是宮中專門的宴會之所,除夕宴會,國家慶典,天子壽辰,外賓款待等皆在此處。
設于漢陽殿上的宴會,足見規格之高。
至于漢陽殿上的嘉獎,則是禦膳房所出的酒食飯菜,寓意與将士們同樂。
當然,除了禦膳房的添頭,凱旋歸來駐紮于京郊,無法進入漢陽殿的大軍,在當日接風宴上的一切花銷,皆由天子私庫承擔。
“微臣知曉陛下政務繁忙,無心操勞此事,接風宴上的一切事宜,微臣都已經安排妥當。
“陛下,你對此可有異議?”
楚辭單手負于身後,伫立于殿中,眉峰微沉,面容清冷的看着上首的人。
他的目光裏有譏诮,有審視,也有慎重,對于大軍凱旋一事,他是真的看重。
鳳瑾俯首于書案上,借着旁邊堆積的書冊遮擋着身形,她希望這樣楚辭便看不見她。
異議,快哭死過去就是她的異議!
錢啊,她的錢!
三萬人的聚餐,三萬人的狂歡,光酒水的花銷就是巨額數字!
偏偏每桌兒都得擺上禦膳房的規格,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對了,天子私庫……這小子哪兒來的錢!
鳳瑾一拍桌子,氣呼呼的擡起頭來,眯着眼睛越過遮擋身形的書冊,危險的盯着先斬後奏的楚辭。
“楚愛卿,你哪兒來的錢?”
楚辭眉頭微動,直視着鳳瑾的雙眼,緩聲回道:
“陛下放心,微臣不是那種不懂規矩的人,沒有陛下的命令,陛下私庫裏的錢,微臣斷然不敢挪用。”
鳳瑾心情寬慰了不少,可後邊緊跟的“隻是”二字,又讓她的心懸了起來。
“隻是,此次宴會花銷的欠條微臣已經打好,宴會結束微臣就會立刻修改,将一張分厘不差的欠條呈到陛下面前。”
哦,原來如此!
鳳瑾心頭嗤笑,哼,看你一臉光明磊落,沒想到也是個貪官!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打欠條,經過朕同意了嗎,朕蓋章了嗎,畫手印了嗎?
朕不知道,那就不認賬!
楚辭生就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他又當了鳳瑾近十年的伴讀,朝夕相處,又怎會看不透她心頭所想?
鳳瑾的無賴都寫在了臉上,似是憶起過去低聲一笑,又在想起當下已物是人非後,笑容轉瞬消散,恢複了疏離冷漠。
“楚家雖屬世家大族,卻始終恪守祖訓,不做貪污腐敗之事,不行驕奢淫逸之舉,牢記兼濟天下四個字,算得上是清寒。
“陛下,這一份欠條上的錢,可是臣以陛下之名向蘇家暫借的。”
蘇家,自然是大禹首富蘇家。
鳳瑾有些懵,仍心存僥幸的問道:
“你是說這錢是你以朕的名義借的,可人家怎麽會相信?”
風卷起稀落落的飄雪從天窗裏落了進來,正巧灑在一身孤寒的楚辭身上。
外邊反射的慘白光亮,給他的周身鍍了一層清輝。
他低了下頭,嘴角揚起淡近于無的笑,随後擡頭怅然的望向窗外那棵已然粗壯的桂子樹。
“陛下,你可是忘了,先帝曾賜予臣一把玉質戒尺,曾有多位德高望重的夫子手持督促過學子。
“臣名義上雖是陛下的伴讀,卻在太傅不在的時候行着夫子的事宜,先帝把它賜予臣,就是希望臣能督促陛下敏而好學……”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輕笑着将視線移到了鳳瑾的身上。
“臣把它當做信物抵給了蘇家。”
他的笑并不輕松,鳳瑾感覺心頭堵得慌,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楚辭很能把控自己的情緒,轉眼間又恢複了沉穩,看着鳳瑾的目光裏,似乎還帶着威脅之意。
“陛下,你不要心存僥幸,蘇家乃是大禹首富,認識的富商數不勝數,如果這筆錢你逾期未還……
“雖說民不與官鬥,可若是衆人聯合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陛下你可要三思。”
鳳瑾的心是真堵得慌了,她是恨不得操起旁邊的書冊,狠狠的砸到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
呸,溫文爾雅,騙鬼的吧!
“哦,對了陛下,傍晚的接風宴您不能不來,沒有你發話,将士們的嘉獎可發不下去。
“文武百官與衆将士恭候陛下聖駕。”
楚辭做了個揖,轉身揚長而去。
鳳瑾氣得手臂一揮,書案上的東西盡數摔落在地。
“陛下,陛下,不好了!
“陛下,你沒錢了!”
夜一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驚得鳳瑾再次從床上彈坐而起。
她強迫自己維持着帝王喜怒不形于色的穩重,擡手道:“冷靜,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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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