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鳳瑾瞪大着雙眼,想要從眼前人的臉上看出半點兒虛構的模樣,讓她失望的是,謝玄表情裏的誠實沒有半分疏漏。
難道這一切真是女帝放任的?
鳳瑾思來想去,都想不出女帝有什麽理由去寬恕一個滿心争奪帝位,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的人。
“女帝她腦子有病吧!”
脫口而出才隐約覺得不合适,畢竟現在于外人眼中,她就是那個女帝。
偏頭歎着氣,餘光便瞥見謝玄的手緊了一半後松開。
視線逐漸上移,就發現他繃着臉,淡色的唇抿了抿,分明是有話要說。
鳳瑾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息不到,謝玄就局促的移開了目光。
他向來不太敢與鳳瑾對視,不是懼怕她懾人的威嚴,而是怕溺于她少有的溫柔。
“陛下,你不可以這樣說您自己!”
謝玄的雙眼聚焦于鳳瑾身側的沉香木雕,繃着臉,語氣帶着些許置氣的感覺。瞧那正經模樣,好似沉香木雕便是鳳瑾一樣。
鳳瑾暗自發笑,真想上前摸摸謝憨憨的腦袋。
如果他再長兩隻毛絨絨的耳朵,一定特别特别具有反差萌!
诶,不對啊,謝狗子這話就坐實了她口中的女帝是她自己了啊,那樣她豈不是在罵自己?
謝狗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謝狗子!
聯想到近日的碰到的事情,鳳瑾的心情又變得晦暗。
什麽總被人掘的女帝自立墳冢,老是搞事卻一直活蹦亂跳的成王鳳姝,權傾朝野能夠颠覆皇權卻尚未明确造反的攝政王鳳歸麟,畏懼于女帝狠毒暴虐卻又敢倚老賣老的朝臣,身爲女帝貼身宮女卻對她恭敬到虛假的綠雲……
一樁樁,一件件,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看不出相互之間的聯系。
以她的經驗,若這是小說,正常來講,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劇情不是崩了,就是無良作者在挖驚天巨坑。
可無論是哪一種,對她來說都具有極大的危險性。
若真實近于小說中的前者,那意味着後邊的一切都是不可測的。
若真實于小說中的後者,那意味着将有一個更強的反派,正暗中操縱着一切,布置着驚天的陰謀。
鳳瑾總能把憤怒做到收放自如,就如現在,所有的怒與憤被她一點點的放了出來。
這個時候,她就是想生氣,還想找些撒氣的玩具來。
她忽然擡頭,恰好望進了那好似看穿一切的黑瞳,裏邊一點兒光都沒有。
瞳孔的主人低着頭,垂着眸,眉間微褶,那是習以爲常和逆來順受。
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隐忍承受的謝玄本該是最合适的人選,可她就是下不去手。
她才不是那心狠手辣,無情無義,草菅人命的暴君!
她微微歎了口氣,直視着謝玄的威嚴又惑人的雙目裏,閃爍着憂郁與心痛的光。
“其實,我都知道,你好幾次都想、并且都有機會殺我。
“身爲帝王,最基本的要求是敏銳。你多次展露殺意,我都心如明鏡。我故作不知,就想看看你的選擇。
“我做了許多錯事,犯下許多不可饒恕的罪惡,全世界都恨不得我死,你想我死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并沒有試探你的意思,我欠你良多,下場如何,都是我應得的報應。
“謝玄,你不用如此怕我,我如今誰也使喚不動。
“畢竟堂堂大禹女帝,卻是孤家寡人一個,肯聽我号令的人還沒有你手下的人多。”
這番話語發自肺腑,其示弱的中心思想也是她多日來深思熟慮的結果。
隻不過寫小說寫多了,看見什麽都忍不住修改潤色。
這一潤便有些過度了,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心中原話是什麽了。
“陛……陛下?”
謝玄的内心太過震動,鳳瑾的話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除了陛下二字,他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原來,陛下什麽都知道。
還剖什麽心?
他的忠心如此的可笑!
也是,陛下睿智非凡,能得心應手的處理朝中大事,又怎麽看不出他這麽點兒心思?
原來,并非是他願意再給陛下一個活命的機會,而是陛下早将生死的決定權交到了他的手上。
陛下,你何至于做到如此程度?
爲你生,爲你死,是屬下不可違抗的使命,也是屬下甘之如饴的宿命。
“陛下……”
謝玄看着鳳瑾,黯淡無神的雙眸裏閃爍起晶瑩的光,撥開那層澄澈,裏邊映着一道風華絕代的身影。
——那是他堅定不移的信仰。
這種純粹至極又堅定至極的目光,具有極強的穿透力和無法抗拒的感染力,這樣的目光,看得鳳瑾心虛,也看得她心慌。
偏她不喜人前露怯,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哥倆好的攬上了謝玄的肩,說着些明目張膽轉移話題的話。
“謝玄,我看你都要哭了,是不是傷口痛了?
“放心,你是朕的暗衛統領,朕一定會爲你出氣的!”
謝玄心思浮動,紛亂的情緒被這番話攪散了一半。
他止不住的懷疑,剛才說出那麽多令他感動話語的人,根本不是眼前人。
陛下,你還我的感動!
謝玄微微低着頭,緊緊抿着唇,黑珍珠的雙瞳裏有淡淡的哀怨流出。
對上他的目光,鳳瑾心頭一顫,連忙撇開目光拽着他就往外走。
謝玄猶豫許久,終是小聲的問詢道:“陛……陛下,可否讓屬下穿身衣服?”
二人恰好走到内殿門口,沉重肅穆的殿門已被鳳瑾拉開了寬約一尺的縫隙。
鳳瑾的張揚常服正好将縫隙擋住,藏在外殿角落裏的暗衛們看見了鳳瑾的身影,也聽到了謝玄的聲音。
剛還因爲無法進入内殿、苦惱不已的夜一,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的上揚。
他朝其他人擠眉弄眼,猥瑣表情裏的含義,衆人分辨的一清二楚。
“聽見沒有,統領大人沒穿衣服!”
“聽見了聽見了,哇,刺激!”
“可陛下的衣服怎麽那麽整齊?”
“這……肯定是陛下天賦異禀!”
“統領大人不是被陛下……宮裏都是這麽傳的。”
空氣倏然靜默,半刻之後,吐唾沫的聲音此起彼伏。
“都說是傳言了,當年真相具體如何,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你小子要是再胡說,那下場隻能是……”
吐完之後,衆人紛紛朝多話的那人比劃着抹脖子的手勢。
謝玄将被血污染的外衣小心疊好,雙手捧着它虔誠的放入了木盆裏放好,打上清水泡着,而後才胡亂扯了件質地普通的制服外衫套上,大步朝門口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暗衛們剛做完抹脖子的手勢。
他走到鳳瑾身側,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拉過他的纖纖玉手上,他緊了緊拳頭,好似想攥住掌心殘留的溫度。
“陛下。”
尾音後落,聽起來無情卻落寞。
鳳瑾雙手交叉于胸前,轉頭掃了他一眼,皺着眉頭嫌棄的說道:
“謝玄,你要好好管管。随地吐痰,好沒公德心!”
話音一落,掩着口鼻就急匆匆的溜了。
謝玄不明所以,忽然猜到什麽,心思一沉,眸如寒冰的掃向各個陰暗處。
這是今天的,至于淩晨的,明兒再來,我困了……
本來吧腦子裏的劇情倒是多,可就是因爲太多了,一時決定不了先寫什麽。今兒摸魚雖沒碼字,可我是拿着打印紙寫了半天,排了半天的,我真沒偷懶兒,真的!!!
下一章暫定:以勢壓人,以“德”服人。
(本章完)